我想笑,开口才觉嗓子干疼,阳光刺眼,“年大人怎么了?”
她的声音比我还哑,不复当年清丽秀媚,像是在讲梦中故事,喃喃自语般,“我二哥……最是气盛,那般禀性之人,如今怎生过活……听说……二爷将他一路押回京来,还伤了腿,万般不便……他是将军,怎能若此……皇上怨他,绣纹知道,可……我年家……皆是心向皇上,二哥更是有战功的……如今,奴婢死不足惜,还望皇上和娘娘……对二哥……网开一面。”
她说的,我都不知。想回一句挺好,都不知为哪桩,又似不合时宜。
推开窗,冷风忽的灌进,呛得我也如她般咳起来。
又一声吱呀,听得门帘子甩起,脚步声渐近。
温热手指抹在眼下,湿凉凉的。背后轻轻地拍。
他站在我身旁,一双眼冷得像外面强灌的风,冰刀子似的。压在背后的手推着我转向房门。
我还没说话呢……她欲求我,我得表态。
推不开强力环住腰身的人,干脆拉他一并回到床边。
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立在身旁的还是九五之尊。这种时候,得靠自己,没什么好计较的,不怕人知,更不怕他看。
本宫今儿真豁出去了!
“起来。”
年氏像是吓着了,定定地躺着,从他看到我,眼神亮了又暗,挣扎又费劲地挪动。
我一把揪住她肩头中衣,强行拽起来,在身后塞上枕头。回身险些撞到跟过来的皇帝,随手推开,抓起方才坐的椅凳咚的一声闷响放置在床边,坐稳。
“听好,你求的事儿本宫办不到。方才你说的,不知是打哪儿听来的,本宫一件都不晓得。原想忠告你一句朝堂的事儿,你这做妃子的不要胡乱打听,如今,看你这样子怕是活不长了,也就算了。否则,你虽为贵妃,也定要治你,在这后宫竖个榜样给那些不知规矩的看看。话说回来,你二哥怎么了?瘸了?哪条腿啊?”
无人应声。
怕是我问得太过得意,她瞅着我,他也是。
轻拂过膝头裙摆纹饰,倾身向前离她近些,“你家二哥伤了腿这事儿,待本宫问清楚是谁干的,定要好好赏他。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身子差成这样还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何苦作贱自己,能死在前面的是有福的。话已至此,你该明白,这件事求谁都不好使,年羹尧——死定了。”
努力靠坐的人打着晃,强撑着稳在床头,泪珠噼啪地往下掉。
人都说回光返照,或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她却不同,这般精神像是要咬死我,眼神都与方才不同,明明不停落泪,却晶亮亮地盯着我一瞬不瞬,唇上几乎咬出血来,“我恨你。”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都没恨你,你恨我做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说这种话儿,难不成我还怕了你?你活着我都不怕,死了还能怎样?别说是你,就是你年家死绝了,我都不怕。”
说罢站起,不再看,这样一张面孔,该忘则忘。
拉住身旁的手掌,我未施力,反被握紧。
上前半步,在她肩头拍了拍,“养着吧,有这劲头儿可劲儿活着,那才算你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