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瑜这日后来又被父亲齐季林叫去了书房。
“跪下!”
一面大斜坡的铜色镜子摆在书房,光影灿烂。身着家常大红绉纱袍的齐季林倒背着两袖,表情阴冷,目色盛怒,胸口上下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齐瑜面无表情,撩衫轻跪。“父亲大人,请问有何指示?”
齐老爷徐徐转身,直盯齐瑜半晌,终于,一叠卷宗“啪”地一声,猛地砸向齐瑜身前,纸片飞散,纷纷落落像玛满地的雪花。
“孽障!你可知道你差点闯了什么弥天大祸!看看这份卷宗,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齐季林怒意越发浓重,像是对儿子大为失望。
齐瑜先是一怔,再随手慢慢拾起地上一张卷宗,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经查,工部侍郎、兼翰林院庶吉近臣齐瑜义公报私、以太子名义假造文书、私自调动山东指挥使金荣”以及“御史台弹劾”等字样……齐瑜面色大变,这才意识到本以为密不透风的事,现在竟被某个不知所谓的清流小吏看出了疑点。
“我问你,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这么做,至于么?嗯?至于么?”
齐瑜唇角抿成一条直线eads;八卦修真界。
“你和废太子的那些恩怨过节为父不想过问,你还有太子以及你媳妇那些乱七八糟的儿女纠葛为父更不想询问,现在,为父得好好奉劝你一句,虽说这事儿我是替你压下来了,但是,你最好务必给我记住了!现在,朝部事紧,新一轮储君还没定夺,而你马上又将被选为内阁最年轻的一名阁臣——当然,这事儿我也不吝于夸你,你是比你那两个不成气候的兄长略强些。所以,别一天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在朝堂上动那些小儿手脚,自毁了你的前途!”一顿,拿起桌上茶盅要喝,却是空的,又冷哼一声,重重放下,“再者,你是我齐某人的儿子,为父是有意把你当下一个宰辅来培养的人,不是要你变成一个情种,变成一个圣人,你懂了么?”
茶盅击在桌面的声音十分清脆,齐瑜目无表情,还是没有说话。
“对了,你娘和老太太她们说得没错,在女人上面,不妨把你大老爷们的气概给我拿出来!不说你是个世家贵族公子,就是普通老百姓,谁不是个三房四妾地娶在身边——”说到这里,忽然眯眼一顿,又表情复杂看着齐瑜,像在思索:“当初你这媳妇失明眼瞎,我还是信守承诺允你把她娶了回来,这其中,自然是你的坚持,以及你岳丈大人明世兄那层关系。可如今,我可是查出你这个岳丈大人在南边私采盐井,包揽了一大堆私盐巨商,如此大胆妄为作奸犯科,真的是仗着这门亲事的关系么?——所以,对于这门亲事,究竟是对还是错,我得重新重新思考了!”
齐瑜猛地震住,那句“对于这门亲事”几个字,像一阵闷雷突击头顶。
父亲齐季林又在说什么,齐瑜已是无心再听,他薄唇微微启了启,终于,向父亲吐出了这样一段话:
“父亲大人所言,儿子不敢苟同。”
“嗯?”齐父顿时就怔了。
“儿子愚拙,但一句话却是时时牢记心上:修身、齐家、治国、最后才是平天下。因此,父亲大人的训诫,儿子不仅做不到,儿子斗胆还想奉劝父亲大人一句。”
说着,他撩袍站起身来,向父亲很是郑重鞠了一鞠,然后,才抬眼看向齐季林:“父亲,欲治天下,必先安家。家尚不安者,何来治国平天下?所以,儿子这意思是,父亲大人的话儿子不仅做不到,儿子斗胆还想劝诫父亲一句:父亲,儿子希望,在您的私生活方面,您能多多自我检讨一些,作风端正一些,否则,咱们整个家族的祸事,也不会那么多了。”
他声音清朗,目色从容。面皮又红又涨的齐季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浑身发着抖,像是在看怪物一样把齐瑜从头打脚看了一番,看着看着,才揉了揉太阳穴:“来人!”
他语气平静,声音倒听不出愤怒之意。齐瑜身子一僵。须臾,几名家丁迅速上前,“请问来人您有何吩咐”说话间,又装作不经意瞥向旁边站着的三少爷齐瑜。
齐季林这才手指着齐瑜,大声厉喝:“快、还不快将孽障畜生给我绑了捆起来!我要是今儿不亲自了解了这畜生,我就把我头上这顶乌纱帽也摘了给他!”他浑身剧烈抖动,脸都快成了猪肝色。而齐瑜,却始终面色沉重,姿态从容。
几个家丁虽说将绳子棍棒拿了来,然而谁也不敢动手。齐季林像是忍无可忍,索性从一名家丁手中夺过一根木棍,“啪”地一下,就朝儿子肩上重重狠打过去……
“老爷!”
“……”
书房一下乱做成团。
初秋冷风萧瑟,几片树叶不断从半空飘下来。
齐瑜从父亲那儿出来后,忽然,仰首对着天空失声笑了笑,他笑着,眼眸依旧清亮如波,仿佛肩上的疼痛并不算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些累,是那种可以把肩上的剧痛遮盖过去的消弭疲累eads;帝国。
红火的枫叶纷纷开满整个庭院,在那一片火烧火燎的火红中,齐瑜已不知是如何出的父亲出书,几个小厮忙慌慌要来搀他,却被他面无表情手一摆:“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