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月下,手中托着一卷绢帛,一袭黑衣紫金冠,腰间挎着一个精致的匣子。他眼若桃花,肤若珠玉,双目灼灼有神。看得出,是个俊美的少年,七重纱幕如墨,伴着夜色,将他清颜遮掩。
他并未理睬雨棠,只是兀自站在那里,他在冷冽的月光下,静静地站着,就连如墨发丝、宽袖长摆,也巍然不动,他就像是站在一幅画中,整个人,都融进了画里。
“咦?”雨棠稍稍侧移了一步,他的目光,便很自然的跟了过去,她才知道,他是在看自己,便饶有兴致的等了他一会,可这翩翩少年,似乎是呆住了。”怪人。“
雨棠如是想,也许,那人也是这般想。
“先生若不道明来意,本姑娘可要闭门逐客了。”她一边说,一面作势要将门扉掩上。
“雨棠姑娘留步。”他眼中闪出一丝急切,往台阶上踏了一步,雨棠顿住了手里动作,抬头瞟了他一眼“先生认得我?”
见雨棠停了下来,他又悠悠退了回去,提了提袖口,朝门前比了比“可否请姑娘,于门前稍等片刻。”
“答非所问。”雨棠埋怨着往门前一站“作甚?”
男子并未答话,径直跪在地上,摘下了腰间木匣,那木匣不大,却藏有乾坤。
笔砚绢帛,五色丹青,一应俱全。
他用袖口,拂去青石上的灰尘,系摆挽袖,铺绢研墨,左手撑着地面,右手握笔,在素白绢帛上,游动飞舞,先前被他视若珍宝的捧于掌心的画卷,此刻,被他弃至一边。
雨棠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便明了几分“公子可是墨染。”
他笔锋未停,目光未移“姑娘认得墨染?既称公子,当是认得。”
“从陛下口中,听得只言片字。”雨棠说完,便不再打扰他,只是看着他一笔一划,勾勒出自己的模样来。
“雨棠,为何挡客于门外。”林霄见雨棠久久不从门外归来,便让高林轩在屋内稍候,自己跟了出来。
雨棠并未答话,只是回过头,将一只手指,轻轻搭在唇间。
林霄皱了皱眉头,走到她身边,却见一男子,伏在青石上,正一笔一划勾勒着雨棠的样子,他本欲上前客套一番,可眼前的墨染,是如此的专注,专注到,让人不忍发出一丝声音。
墨染的画,似乎有一种莫能名状的魔力,纵使还未画完,却足以让人挪不开眸子。
画中光景,一如前日雨棠在高长风那里看过的,可画上的人,却是有些许不同,颦笑清浅,似俏非俏,似雅非雅……
墨染自己,停下了笔墨之后,也长跪不起,良久,才发出一声轻叹“姑娘非人……”
“嗯?”雨棠瞪了瞪眼“本姑娘看你画工超卓,方才站在此地让你临摹,你竟敢……”
“出尘仙子,凡笔难为……”墨染一句话,说得雨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却兀自收拾起画具来,林霄缓缓走到他身侧“先生绝艺,古今无双,竟还不知足?”
“将军,墨染平身,只喜山水,不愿画人。”他缓缓合上木匣“纵与人作画,一人一生,也仅画一幅,只因人非草木……将军,墨染可否,将此画赠与雨棠姑娘?”
“先生此画为舍妹而作,本将不便多言,先生自行决断便是。”
“那墨染,便当将军应允了。”水墨未干,他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捧起来,送到雨棠面前“前日曾为姑娘作画一副,墨染只觉,若单凭陛下言语,难绘姑娘这般奇女子,恐笔下有失,便冒昧来访,此卷虽有瑕,却也是墨染尽力之作,请姑娘莫要嫌弃。”
“公子墨宝无价,雨棠怎好意思……”雨棠说是不好意思,可手上一点不慢,接过画卷打量了一番,笑得煞是好看。
“公子?”林霄凝了凝神“还不知先生姓氏?”
“高。”墨染回过头来“先父齐侯,高穆。”
“齐侯……”林霄不觉心中一寒。
太安十七年,七月七日,肃宗崩,时有武安侯林存浩奉诏废储,辅齐王高黎即皇帝位,号中宗,年长隆。
长隆元年,元月,帝仁心,封废太子高穆万户,采商丘。
史书页,只得两行笔墨,可林霄,却能闻到字里行间浓烈的血腥味。
林霄暗暗捏上了刀柄“陛下,可曾知晓公子生世?”
“陛下知晓,墨染醉于山水画作,无心权柄,陛下便将墨染视作知己。””林霄看他不像是说谎,便将手掌从刀柄上挪开。
“公子,雨棠有个不情之请。”雨棠看气氛紧张,走上前了两步,施施然一礼“兄长方自边关归来,此次又要远赴龙城,雨棠想请公子……”
“姑娘是想让墨染,为将军绘上一幅。”墨染点了点头“将军乃当世英豪,若得将军首肯,墨染定不会推辞。”
“霄乃粗鄙之人,怎敢劳公子落墨……”
“兄长,雨棠心中记挂,兄长便应允了吧。”雨棠说着,偷偷冲林霄挤了挤眼睛,林霄无奈的点了点头“如此这般,便劳烦公子了。”
“墨染随身笔墨用尽,今日恐怕无法为将军作画。”墨染微微躬身,以示歉意“不知将军何时离去,墨染定赶在那日之前来访。”
“霄两日之后离去……”
“两日之后?”墨染有些不敢相信“将军方才凯旋,怎又走的如此匆忙?”
林霄淡淡道“天下未定,未敢幸安,龙城之势,瞬息万变,霄若迟迟不到,恐生枝节。”
墨染闻之,肃然一礼“将军忠直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