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王嘉轻咳道,“陛下,时候也不早了,还请回宫吧。”
司马妩一边晃着阿狸的手,一边对王嘉做了个奇特的鬼脸:“不要,我还没同皇姐好好说话呢。”
“陛下,”王嘉拿起司马妩搭在椅子上的大氅,亲手帮她披上,“臣最近得了几样北地的小玩意儿,一直想呈给陛下,却不得机会。不如臣送陛下回宫,正好顺路取了东西,陛下带回宫中赏玩。”
“灿若你要送我回宫?”司马妩有些惊讶,和王忍对皇姐的悉心照顾不同,王嘉似乎从未向自己表现过好感。
王嘉笑着点头。他笑得有些浅,似乎是疲乏了。
司马妩连忙放开阿狸的手:“皇姐,灿若像是累了,那我们且先回了。再过五天就是我的生辰,很期待皇姐的礼物呢~”
阿狸点点她的小鼻尖,亲昵道:“忘不了你啊,小丫头。”
趁着阿狸送司马妩出门,王嘉走到王忍身边,轻声在他耳边道:“听说除夕之后,表兄就要和殿下成婚了。在这之前,该有很多要准备的,若有需要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闻言,王忍的目光这才从楼下收回来。他双颊微红,心头激动万分的模样,可听了王嘉的话,红润之处又白了白,通红的火炭浇了一盆冷水似的。
……
车子晃晃悠悠碾着雪地,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雪下得很大,些许的雪花打进车窗,落在阿狸的衣襟上。
“小狸,过来坐,窗口凉。”王忍依旧像平日那样温柔地待她,眸如秋光,笑意盈盈。
其实,在方才云门舞集中,王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琴师的时候,阿狸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阿狸想,王忍是爱她,但也能爱上旁人,像爱她一样爱,或者比爱她的更多。
这个想法,真可怕。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玉露,但直到那一刻,她才开始犹豫,她也可能是那被胜却的人间无数……
车厢里,很温暖。阿狸和王忍仍像平时那般谈笑,可阿狸觉得不一样了,她似乎再也走不近他的心了。
她没有指责他的行为,她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毕竟他说过不会离开,不会变心,不会不要她。
那天夜里,阿狸抱着被子,在墙角坐了一夜。
她自己也忘了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但似乎只有那样,她才觉得心安。
月上柳梢,月升中天,月掩重楼,月入星河。
她就这样,看了一晚上的月亮。第二日早晨,她决定了,她要努力,努力地再靠近他。
三日后是松山亭雅集的日子,阿狸知道王忍是一定会去的。她本对清谈,品茶,吟诗,操琴之类的很不感兴趣,但想到王忍,她还是一大早就坐车出了门,只要他喜欢,她就愿意去喜欢。
为了这一次的雅集,前一天晚上阿狸还亲自下厨,准备了很多小点心。
到了王忍府上,她抱着精心准备的食物,却被告知王忍昨夜并不在府上。
阿狸也没多想,倒是碧螺多了个心思。
在王忍的府邸,阿狸有绝对的行动自由。见王忍不在,阿狸本想放下东西就离开,却硬是被碧螺拉进了王忍的书房。
王忍的书房,阿狸也来过很多次了。与他在外时展现出的风光霁月不同,他的书房稍微有些不那么风光霁月。
古书,曲谱,还有一些当时搜罗给阿狸的志怪地罗列在一起,唯一整齐放置的就只有去年王忍生辰时阿狸送他的焦尾琴了。
说起这焦尾琴,与绿绮,绕梁,号钟并列为四大名琴,阿狸为弄来这琴可花费了不少功夫,又是托人,又是砸钱。后来知道这琴落在谢伦,也就是司马妩她祖父手里,她更是好话说尽,被谢伦好一阵刁难,方才弄到手中,真可谓是千辛万苦,排除万难。
这般杂乱无章的书房,若是外人看来,肯定是不知道什么书在哪里。但据阿狸观察,王忍自己似乎心里很有数,他总是能在一堆混乱的海洋里准确地找到自己需要的书籍。
记得有一次,那时阿狸还不太了解王忍,见书房杂乱到没有落脚之处,便好心帮忙收拾了。结果把管家吓了一跳,说是这个千万不能收拾啊。还不等阿狸听管家解释清楚原委,王忍便进了书房。
王忍当时的表情好笑极了,刚开始是震惊,像是看到了天崩地裂,后来似乎有些生气,再后来,瞧见阿狸一脸五里雾中的模样,又听她说是自己做的,便又笑了起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
王忍那时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碧螺那时说,“他最后的无可奈何,叫做纵容。无论你做错什么事,都会原谅你的表情。”
忆起往事,阿狸不自觉地唇边带笑,她随手拿起一本志怪了几页,忽然,从书页中掉出一张花笺。
五色纸,莲花纹,冷香盈盈。
上书一行秀丽小字。
“月上重楼,温茶相候。”
落款是——乌有珍。
阿狸不傻,她只是不愿意多想。父亲曾告诉她,做人不要想太多,想太多老得快。
事到如今,她依旧铭记楚成君的话。
阿狸把花笺夹回书中,坐在一旁小椅上等王忍回来。
这边厢阿狸在王忍府上被送了一个大大的惊喜不说,那边厢白雪长街上,四牛皂轮车缓缓而行。
车厢内,一身素雅,面容秀丽的女子抱琴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