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过分了。”商鸿朗嫌弃道,“强盗逻辑!道德绑架!”
对于探员的认同,董佳益不以为意,望着天花板一角,眼神淡漠、语气平淡地说:“从一开始的几百,到后来说要盖房子缺的几万,我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渐渐觉得这些钱不是个负担,可他们三天两头的要钱已经让我心中的感恩消失得无影无踪。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我给他们钱,就是在打发乞丐。我们那个村一直富不起来,大抵跟村里人习惯于向乡里要贫困拨款、向我要钱有关。可是,人言可畏,我爸妈还住在村里,村里人的言论对他们二老来说比什么都重要,那是他们的‘名声’。我想过要把他们接过来,可他们住了几天就嚷着要回去,说钢筋水泥的楼房,邻居碰面招呼都不打,太不习惯,坚决不肯留下。”
有的人仗着自己曾经给人的一点恩惠,就觉得别人应该倾其所有一辈子报恩,得寸进尺。甚至认为,因为你富有,我贫穷,你就应该帮助我,不帮就是你为富不仁,丧尽天良。当这种观念盘踞于一群人的意识形态里,就会演变为十分可怕的价值观,让那个被他们这样要求的人痛苦不堪。
要钱果然只是一个开端,董佳益说,村里人求他办事,生病了,就千里迢迢拖家带口跑到长宁来要求住在市医院,还不能是普通病房。一个人住院,其他人就住在他家,跟旅游似的,让他出钱玩遍吃遍长宁。有时一顿豪华大餐后,几个村民咬着牙签,眼神清高,“其实大城市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吃,不如我们原汁原味的土菜!”董佳益只能赔笑。
一个病好了,回去一宣传,老董家的儿子怎么有本事,怎么有票子,长宁怎么繁华怎么好玩,一个月至少两拨人到他家落脚,胡吃海喝,临走前带得带点什么洋酒好烟。
他父母的“地位”在枋径村高得要命,基本没有劳动能力的父亲还当上了挂名副村长。别说村里,连乡镇、县里都有人过来攀亲戚,这种“荣耀”对老董家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乡里的学校要翻新,董佳益,你这个大企业家能不能赞助些,你可是我们乡里学校培养出来的呀。
县里的图书馆要增购些东西,董佳益,你这个大企业家是不是该捐些书桌书柜,没有我们县一中,你也考不上大学不是?感谢信已经寄到你老父母那儿去了,捐不捐的,你看着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董佳益的一双老父母享受村里、镇里人不知真假的尊重目光,住进了新盖的二层小楼,也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儿子有本事,却不知道董佳益在恩情和厌恶的包夹下渐渐患上了抑郁症。
“抑郁症使我总是觉得自己走在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荒漠里,我经常浏览一些鼓吹自杀的论坛和悲观厌世的帖子,我的抑郁越来越严重,一直用药控制着,最严重时,我重金聘请的顶尖po(心理医生)一周过来三次。”董佳益的一支烟燃到了尽头,快烫了手才晓得摁灭。他摘下昂贵的beguet手表,左手腕上狰狞的割腕疤痕清晰地暴露出来。“我的灵魂已经死了,ròu_tǐ还活着罢了。在我眼中,他们也是一样,只是可供买卖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