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寸大的照片上,他坐在办公室的真皮椅子里,正在埋头看文件,眉峰微蹙,深色的西装衬得整个人身材魁梧,短发下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透着凌厉的光,像能穿透人心似地。
我心里颤了颤,哆嗦地看着盛楠,有点语无伦次了,我说,“这件事,我做不了——”
“老板信任你,你就一定能做好。”
“老板?老板是谁!他凭什么觉得我一定做得好?盛楠——不,盛经理,这件事情我真的做不了。”我把照片放回桌上,将转盘转向盛楠,我一直强调,“我真的不行。老板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我真的做不到,你们还是找其他人吧。”
盛楠一掌拍在转盘上,转盘立即停止了运动,我使劲儿抽也抽不动,盛楠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凌寒,没有人能违抗老板的命令,我劝你还是好好听话,这件事对你来说,手到擒来,一点都不困难。重点就在于你愿不愿意去做。”
我瞪着盛楠,他这是想把我逼上梁山的节奏。我怒瞪他,愤愤道,“盛经理,我做不到的事情不会答应,您还是早点报告老板,另寻高明吧。”
说完,我推开椅子起身离开,盛楠背靠在宽厚的椅背上,笑吟吟地看着我去取外套,等我把衣服挂在手腕上时,盛楠忽然叫住我,“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后果不堪设想,你信吗?”
然后我脚步便凝住了,我信。我怎么不信?能在北城开这么大一家夜总会,能摆平了死人事件在众多夜总会中屹立不倒,老板没有电黑白两道的人脉的影响力,夜总会早就关门大吉了。这么大的幕后老板,弄死我一个卖笑的小姐,简直不要太容易啊,我凭什么不信?
盛楠幽幽地看着我,目光淡淡的,但全是威胁,全是警告,他忽然推开椅子一身,扭了扭脖子,咔嚓的声音,这时才真是像极了地痞流氓,他手上的青龙要飞起来似地。特别吓人。我抓着外套不由地颤了颤,我警告自己,凌寒,冷静,冷静,别表现出你害怕的样子,他要的就是你恐惧,你害怕。不然威胁有什么用?
“凌寒,不如你再想想?我刚说了老板随你开条件,这样的待遇会所里的姑娘可没有。”盛楠走到我跟前,一把抓着我肩膀狠狠拍了两下,宽慰地说,“要是你不开条件,一会儿会后悔的。”
“盛经理,您这是先礼后兵吗?”我冷哼。“可我怎么觉得,您一直在威胁我。”
盛楠无所谓地耸肩,甩着手说,“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可你弄错了,我凌寒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威胁的。”我冷冷看着盛楠,是啊,我凌寒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威胁的。大不了我在北城混不下去,再不济,我死在他们手下。
盛楠摇头道,“凌寒,你别这么倔,你确定你一定不会被我们威胁?”盛楠奸笑,提醒我说,“人生在世,一定有些东西是无法割舍的,话别说太满了。”
他好像在笑我幼稚,笑我倔,我有点力不从心了,好像被人抓住小辫子,我自问没什么能被威胁的,可要说我没有牵挂,那是不可能的。人生在世,谁能那么潇洒毫无牵挂?放屁吧。
不过我牵挂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可我一定是有牵挂的。
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快点滚蛋,再跟盛楠纠缠下去,我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一个坐台小姐而已,老板要碾死我,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挣扎也没用,但这件事,只能这样,你们要杀要剐,放马过来,我不会退缩。”这话我说得决绝,就像我转身似地,决绝。
然而,就在我快要迈出门口时,盛楠忽然叫我,声音响亮,浑厚有力,瞬间穿透我耳膜。刺激的心里的不舍和牵挂。
我猛地回过头,怒气冲冲地看着一脸闲淡的盛楠,他很满意我的反应,我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怒气,匆匆走上前端起喝剩下一半的红酒往他身上泼,“无耻!”
盛楠定定地站在原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然后伸手抹干了脸上的酒水,从夹克里抽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抽了抽鼻子说,“后天晚上,喜来登18楼总统套房。”
离开餐厅的时候,我叫不到出租车,一路顺着别墅区走出来,走了好久好久。盛楠的车子找到我时,他靠在车窗上看穿着高跟鞋步行的我,调侃地问,“要不要送你一程?”
我没理会他,他已经洗了头,脸也洗了,只是里头的白色t恤上还有红酒的残渍。
他笑了一笑,然后摇起车窗,车子快速开走了。
我拽着黄色的牛皮纸信封站在路边打车,阳光渐渐凉了下去,有风来,吹起我的长头发遮住脸,乱发三千丈,正是我此时的样貌。我在那阵风里拆开了信封,一张房卡躺在里头,1818,正是个好数字。
两天后的晚上。
盛楠开车来接我,这次他主动充当了司机,穿黑色的皮夹克,牛仔裤,牛筋鞋,非常朋克的打扮。车子停在单元楼下,他靠在车门边看我下楼,眉头微皱,朝我吐了一口烟雾问,“你就这样去?”
我没说话,径直拉开了车门上车,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盛楠看着满脸黑线的我冷哼一声,无奈地摔上车门。坐上驾驶室,车子往酒店开去。
盛楠不放心地问我,“条件想好了?”
“还没。”我望着窗外,淡淡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