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黔暗自盘算,明知他不过是场面话说得好听,暗地里又不知是如何怨恨,究竟该报得多些,还是少些?说不清是何种心思作祟,总不愿据实相告。一边应付道:“果然不愧是凌小爷,任何事儿都瞒不过您,这……还是出于担心您安危罢了。人手也算不得太多,约莫是……”玄霜道:“慢着,过来附在我耳边说。声音轻些,别惊走了人家。”
陆黔不及想他有何阴谋,既为取信于人,只好装作爽快,一步跨到他身侧,低声报出一个数目。究竟仍是虚报了几位,毕竟给人知晓,自己的生活随时处于无孔不入的探听中,都不会欢喜。
玄霜并无明确示意,嗯了一声,脚尖在地面轻点,眼珠定在面前的酒杯上,翻转几个来回。陆黔忐忑不安,视线不自觉的随他转动,也像个小孩子一般,将杯上图案纹路深刻入心,沿着线条缓慢描摹。刚觉出些趣味,玄霜忽将酒杯掷下,脚跟在地面一跺,提高声音喝道:“外头看风景的几位大哥,都给我下来了!”
一瞬间房中静得出奇,却无一人现身。玄霜冷笑道:“啊哟,看来如今我发话是不管用了。陆大人,你也做个表示啊,来管管你这群属下,功过自该报以相应奖惩,当无名英雄又有什么趣味?”
陆黔满心无奈,玄霜看似亲热,实则更是笑里藏刀,忤逆他意,可实在没什么好处。大声道:“没听见么?你们隐蔽的功夫不够到家,给人家瞧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大势已去,各位都下来吧,听凌贝勒处置。”
话音落地,几乎便在同时,屋檐各处“嗖”“嗖”降下数道黑影。穿着统一服饰,外衣取房檐相近之色,内衫则是一身夜行衣。众人在门前挤挤压压,一齐屈膝半跪,道:“参见凌贝勒!”声如洪钟,无形中营造出了几分气势。
玄霜笑道:“外头实在没什么好过,白天赤日炎炎,晚间又是天寒地冻。我在屋里守着炭盆子烤火,有吃有喝,各位大哥却在房顶受苦,真有些过意不去。大家也耐得住性子,竟能始终撑了下来。就算同我讲一声,进来坐坐,也不妨事。正好这儿还有些吃剩的点心,欢迎各位,过来品尝。”
众人望着点心,一齐大力摇头,惊惶后退,就如其中下过毒一般。玄霜叹道:“难得我有心待客,你们却不肯卖我这个面子。可惜,可惜!不过陆大人,这笔账可有点儿不清不楚,你方才报给我的是一十八人,但我逐一点下,怎地却是廿三?或者我的算术学得不过关?”
陆黔也没想到这群人竟一个也没耽下,齐刷刷的现身领命,好在他脑子转得快,当即应道:“是这么回事,正式受命的确是一十八个。但因此事并非绝密,给旁的侍卫听到,也不肯落后一步。多出来的五人,都是未曾向我报知,自行前来。”
玄霜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忠字当头,诚心可嘉。吟雪宫的也听好了,往后办事,若都能如陆大人下属这般自觉,还有什么办不成,更有何人配做咱们对手?”话锋一转,道:“我想瞧瞧,这五位各是何人,也好叫他们出来做个表率,我再许下几钱银两的奖赏。陆大人,请你先转过身去,未经我许可,不得回头。”
陆黔不知他在弄什么名堂,满不情愿的转过了身。以背示人,明知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以及自己的一群属下,竟仍是阵阵心慌莫名。这是交战之大忌,他多年来谨慎遵守,蓦然生变,却比常人更难适应。高高竖起双耳,以耳代目,留心着身后动静。双手五指相扣,暗自备足起势。
玄霜道:“我一向赏罚分明,却也并非盲目受人操纵。在此之前,我还要确认那五人身份。来人,取纸笔来。”
不多会儿,便有下属捧了一大叠白纸前来,逐一分发给众人。玄霜道:“每人将食指到桌面的砚台上蘸一下,待会儿我一说开始,如果你是那额外的五人,就在纸面中央打一个勾,如果不是,就保留白纸一张。大家实事求是,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管别人如何。我自有法子辨明真伪。”
然而这群人同受陆黔调派,哪分什么正兵、杂兵?如有五人能冒领这份虚名,平白无故得着奖赏,实令余人难以甘心。因此定要争抢着画钩,远远超过五张,一旦数目难以持平,就要给玄霜送上门来的话柄。陆黔不能转头,只听他宣布规则,就已猜出了暗藏的小花招。这固然骗不倒自己,但对那群不生大脑的下属,可不敢打包票。
听着背后挤挤挨挨,众人已排着队到桌前蘸墨,好半晌才陆续回到原位。玄霜一声令下“开始”,身后立时鸦雀无声。这在陆黔听来,更在无形中昭示着不祥,无奈他身不能转,口不能言,一切都唯有干着急。
在煎熬中犹如已过了几百年,又听玄霜道:“好,如今究竟是哪几位画下了钩,答案揭晓之前,谁都不知道,也包括我。请各位将纸张折起,揣入衣上口袋。”众侍卫无论是陆黔的下属,还是吟雪宫的看客,都如做游戏一般,嘻嘻哈哈的分外快活。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过,玄霜道:“好了,陆大人,可以转过头来了。”
陆黔当真是迫不及待,一得恩准,立即将头别了过来。明知玄霜不会给他看见丝毫端倪,仍是忍不住东张西望,能找出一点隐藏的线索也是好的。然而果真不出所料,双眼瞪得几欲抽筋,依旧是一无所获。
玄霜笑嘻嘻的道:“陆大人,你总不会派些自己也不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