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西斯微微一顿,不由自主皱起眉头:“为什么?”
伊赛亚耸耸肩膀:“你不是总拿赫梯的议长法提亚做比较么,那好,就说这个法提亚。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他本身也是贵族出身,只是得罪领主逢灾破落,才会沦为矿场的工匠。也就是说,他本身的出身其实并不低。再说被王看重任用,那也绝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是像穆尔西利斯二世这样,已经可算说一不二的王,也绝没有胆量敢把他直接任命成议长。任何人想要站上高位,并且获得大多数人的信服,那都是需要资本和威望的!跟在狄特马索身边,法提亚也是经过了长达四年的铺垫和准备,一方面是让他全面熟悉国务,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就是由王来提供助力,帮他尽可能的积累到足够资本,也就是过人的政绩。在这其中,甚至就包括由王牵线主婚,让他与具备实力的大贵族门阀攀交联姻!娶到贵妻,才好借力而高飞。如果没有这些,一个26岁的议长,他即便能得任命,又怎么可能当得下去?”
这些事,拉美西斯的确还是第一次听说,恍然低语:“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他被发现时才只有22岁?那……他娶的贵妻又是谁?”
“前代议长费纳狄斯的嫡孙女。”
拉美西斯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动乱时期,不认伪王而自杀殉国的议长?”
伊赛亚微笑点头:“没错,费纳狄斯虽然死得惨,但他的家族根基并没有消失,尤其到了穆尔希利斯二世上位以后,像这样忠心可鉴的家族,当然是要尽得风光。费纳狄斯做了近三十年的议长,他的根基影响力,也就是肯认这块招牌的贵族同好之多,那是连后来的狄特马索都根本比不上的。和这样的家族实现联姻,你说法提亚的议长位子还会坐不稳么?”
拉美西斯听懂了,也因此很不是滋味:“如果按照这种路数……想让埃及的贵族去和一个家奴攀交联姻……似乎……的确有些困难……”
伊赛亚哑然失笑:“不是有些困难,而是根本不可能。埃及的传统有多么顽固你不了解?老牌帝国,延绵两千年的传统观念早已根深蒂固,是远比其它邦国都要顽固太多了。想让贵族去和一个家奴谈婚论嫁,那不是做梦是什么?维西尔想求上位,是不知要比法提亚更困难几百倍。要打赌么,即便他今天还活着,如果是给你做个家奴,或者做个提供参政意见的庭臣智囊,也许还有可能,但如果想手握重权,就像你说的给予宰相高位……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拉美西斯的眉头越皱越深,这种说法实在让他不太愿意接受,略显疑惑的反问:“有这样肯定么?或者……姑且算是一种宽慰?你就是想告诉我,失去维西尔也不需要太遗憾?”
伊赛亚连笑摇头:“何需安慰,这本来就是实话。”
他仔细想了想该怎么解释:“这样说吧,不妨就从最实用的角度去衡量,看看你这种坚持到底有多大可行性。就以维西尔自己说的那句话来做例子——首先关注的是自己的利益还是国利大格局,这就是政/客与政/治/家的区别。这话没错,无可指摘,但是你不要忘了,一个时代未必能出得了一个政/治/家,而政/客却是俯拾皆是,可以多到泛滥成灾。如果你都以这种标准去选人用人,那恐怕注定是要失望的。如果一个人把眼光都放在国利大格局,而不去关注自己的利益,这很崇高,是太崇高了,换一个字眼就是不现实。人都是自私的,你没有理由要求人们不自私。”
伊赛亚凑到耳边,笑嘻嘻说:“既然说到用人的问题,算是我给你提个醒吧。至少我所看到的事实,凯瑟·穆尔西利,他就从来不会要求手下人具备这么崇高的眼光和情怀,做个私利为先的政/客没什么不好,只要堪用就行。”
拉美西斯眯起眼睛,的确在仔细琢磨这番论调。
伊赛亚笑问:“你说……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最可怕?那就是对自己无所求的人!正因为对个人获利不在乎,所以,你想过么,这其实很麻烦,尤其对做王的家伙来说,那也就意味着是你抓不住他的弱点,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拿捏他。也就是难以驾驭,无法掌控。呐,摆在眼前就有最好的例子啊。就说那位穆尔西利斯二世,他为什么收不住本游侠?想用用不了,我就是落不进他的手掌心,就是因为老子对那些重权重利,或者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事情,压根不感兴趣。还有你也是一样啊,为什么你这家伙会让海伦布那么头疼?难以驾驭的症结在哪里?岂非也是这个。你多年来提出的各种尖锐质疑,屡屡在法老面前激言争论,没错,你说的都对,都是为了埃及,而恰恰正因在这其中,从来没有你自己的利益,对个人得失或者对你的家族会招致什么福祸也从来不考虑,才会让人从骨子里感觉那么不舒服。正如一个政/客,在面对一个政/治/家时绝对不可能感觉自在,而换到王和臣下的关系那就更糟了——哦,我能给你的东西,你都不在乎;你在乎呢,本来都应该是我去在乎的事情才对,这算什么?你小子他妈的站得比我还高、看得比我还远、关心的问题比我还多,那到底谁才是老大?还让我怎么做你的老板?是这个道理吧?”
拉美西斯听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