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真正威力无穷的是时间,它什么都可以改变,什么都可以塑造,也同样,什么都可以毁灭。时间才是真正的万有之王,有人被它所成就,有人则被它所淘汰,当凯瑟王默望这些儿女,只觉时间所带来的分化是在变得越来越清晰。到如今,八女十二子,最小的也已经会认字了。或可说是因他的全力保护,也或许的确就是众神待他不薄,能让孩子们都健健康康的长大,少有暗算或者病痛的夭折。可是啊,要保得平安容易,要成才却实在不易,尤其是需担重任的王子们,也不知道会否期望越高才越挑剔,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常常忍不住怀疑,莫非真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十二个儿子,各自多多少少都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自觉不自觉的,他就总会以美莎做参照——美莎在这个年纪都已经会算账了,怎么他还这样浑噩糊涂?美莎在这个年纪都已经能熟读法典会断案了,怎么他连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想不清楚呢?美莎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很有自己的主意了,根本不会轻易屈从于谁,怎么他竟会如此唯诺?
……
美莎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怎样怎样……这好像已经成了他在评价儿女时的习惯标准,他当然知道这样很不好,更绝非故意,但是……怎么就是那样自然的流露出来?怎么就是觉得……哪个都比不上美莎呢?这到底是他的偏见还是事实?亦或者,对子嗣的诸多挑剔不满,纯粹只是源于他心中那股说不出的焦虑?是因为清晰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
看一看,所谓生老病死,关乎人生最重要的几件事,四中有三都是在指向生命的最后历程,老、病、死,本就是紧密相联,无法分割。当他自己的时间指针已开始滑进生命的后半程,48岁了,眼看着50岁大关都已在相距不远处,很多在从前不会思虑的事情,到了这个年纪,已经由不得他不再想。譬如说,在他死后,这个国家会变成怎样?他的儿子,能否将这份繁盛长远的延续下去?还有他最爱的女儿,又能否一世幸福平安?
诚然,凯瑟王的焦虑,很大一部分正是来源于此,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行不行!千万不要再用美莎来说事了,哪怕心里真这么想都不能再说出来,否则,岂非都是亲手在给女儿埋雷?自来兄弟姐妹之间,最容易造成隔阂的就是被家长拿来比较,谁成了家长口中的榜样标杆,在孩子们的世界里其实也就成了公敌,手足之间会因嫉妒不平而造成最深刻的芥蒂甚至就是敌对。而敌对芥蒂一旦在心中生根,那怎么得了?等到了美莎都要活在弟弟的治下时,那又将是要面对一个怎样的世界?
(ps:在那个时代,战争伤亡大、医疗技术落后、平民生存条件艰苦,因战乱、伤病、自然灾荒或者渔猎发生意外,非正常死亡太多见,人的平均寿命不过四十多岁而已,能活到五六十岁的就已经算长寿。)
正是源于这份隐忧,对于美莎已经表现出来的诸多顾虑,凯瑟王当然比谁都明白,所以一等回到哈图萨斯,他就必是要为女儿的长远未来筹谋起来。一方面,他痛快接受了哈尔帕领地军团的分流改编方案,正式颁诏书通告全地。另一方面,在美莎的诉求之外,他显然比女儿考虑的更多也更周全。
巴比伦日后的接收镇管,扶植红婴yòu_nǚ伊米娜为傀儡,其政务运行中枢,在基本留用摩苏尔的文职旧人官吏的同时,赫梯一方所派驻的监督官员,其中两大代表足以说明问题:一是旧日议长狄特马索的儿子出任内务监察长老,作为出身哈尔帕的老臣,狄特马索的家族根基就在哈尔帕,虽然到今天老人家早已谢世,但他的儿子依旧在哈图萨斯身居要职,是位列议员的重要臣僚之一。现在,由他出任巴比伦傀儡政权的监察长老,其用意不言而明,留在故乡的亲族众多,那就是与哈尔帕剪不断的深刻渊源,他又岂敢不全力保护哈尔帕的平安?
再有第二个代表,主管傀儡政权外联政务的监察官,则是与鲁邦尼关系最近的世交,交情深厚而博学,美莎幼时学习各族语言,就是由他当老师的。若论渊源,是在美莎口中,也能和鲁邦尼一样被亲亲热热叫大叔的人物。
再至巴比伦占领地的驻兵安排,在主要任用哈尔帕的改编军团之外,对于其他的补充力量,凯瑟王在关键的重镇,更要安插关键的人。就譬如摩苏尔,他就交给了萨尔凯,出任摩苏尔境内的驻军最高长官,当然了,这是明确无误的升迁,这片旧同盟地盘一直延伸到与哈尔帕交界的边卡,全部由萨尔凯负责,其辖内驻军总数接近两万人,其中就包括不少改编后的哈尔帕旧将及其队伍,都是编入了萨尔凯麾下。
另一方在伊苏瓦,美莎只求划清界限,不给自己找麻烦,而凯瑟王在任命接管官员时,所思虑的无疑又多一层:正因是邻居,伊苏瓦在今后的派系倾向至关重要,为了划清界限求安稳,不能与哈尔帕有瓜葛,但也同时,不能与旁人有太多瓜葛,不能被谁轻易利用!就譬如说,齐丹亚的外戚势力阵营!
为此,王所选择的现任伊苏瓦总督,包括其下的重要官员,除了与哈尔帕之间不存在交情瓜葛之外,更是与哈塞尔亲王这个镇守东线的家族存在利益冲突、有隔阂有芥蒂,甚至,就是政见相左的政敌!
再至重新派驻伊苏瓦的驻军,最高统领更是交给了铁托,其部下构成,一部分是由铁托直接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