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廷寝殿夜话,听到美莎耳语道来,雅莱吃了一惊,的确有些难以置信:“这也太损了吧?你说是塔纳尔……”
美莎伸手指向窗外星空:“你看,就像这窗外的夜景,从前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张摇床,坐在这里摇啊摇,一歪头就能看到庭院里的美景和灿烂星空,从小看到大,多少年始终未曾改变过。,这就是因为我的立场变了,所以即便是同样一个人,再审视起来的感觉也会变得和从前截然不同。”
她说:“就像从前,我一直都知道塔纳尔聪明早慧,许多成年人都未必能接受的道理,他却可以早早想得通透,姐弟间的这份亲近,我也始终觉得是很自然很正常的,可是如今再想,他在六岁的时候骤闻真相,就能那么痛快的接受关于自己母族的一切判罚,没有半点迟疑和抱怨,这样的早慧通透,我居然从没有细品过,其中究竟会有几层味道。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当年那一场风波,若非因我之故,那么塔纳尔便依旧还是有着煊赫的母族,有着具备实力的外戚做靠山,同样是一方亲王领主的外孙,和齐丹亚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孤单无靠,处境艰难……”
美莎望天长叹:“所以你懂了吗,就是这样,很多从前非常肯定的事情,如今却都变得不再肯定,或者说,是不敢再那么肯定了,至少……我就已经不敢再肯定……塔纳尔……是否真的不恨我。”
雅莱重重嗤鼻一哼,格外不以为然:“笑话!这怎么应该恨你呢?本来也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人自己做下的恶事才招至恶果,说到底不过都是咎由自取,凭什么怨怪旁人啊?那叫活该好不好!”
说起当年由伊芙米尔生起的构陷风波,拜托,诋毁阿丽娜的名誉,那是把他的亲亲老爸都招呼进去一块给污蔑成/奸/夫了,这是可以容忍的吗?没有当时就活劈了那些家伙,都只能怨怪新修订的法典生效太早了,故而让雅莱念起这些旧账,态度只会更不客气。
美莎摇头苦笑:“你说得轻松,可如果你是那个因此无辜受害的人呢?塔纳尔做错了什么?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婴儿呢,却要因此背负重担,被人排挤欺负,成了处境最艰难的王子,这又应该怪谁?你说……如果你是他,又应该去怪谁恨谁呢?很多时候人不就是这样,当不能明确的知道应该恨谁,那么,就总难免会寻找一个可以迁怒的对象吧。就像茉莉,无意娶她的明明是你,可她恨的却是我。”
雅莱无奈点头:“这倒是,人心爱憎,好多时候的确不是能靠道理说得通。哪怕道理都明白也照旧控制不了情绪,不算鲜见。”
美莎叹息点头:“所以呀,就是这样,当年伊芙米尔的事情,说实话,也一直都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每当想起来都不可能轻松无所谓。所以……这对我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这些年,任凭内廷里的氛围再让人如何不喜欢,对这些王妃之间的勾心斗角、争宠把戏,我也学会再不要开口多言了,尤其不能再向阿爸去抱怨什么。因为可能就是我的一句话,极可能招致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后果,所以……还是学会闭嘴,不说的好。”
雅莱听得惊讶,在此之前他真是没想到,像她这样集万千厚爱于一身的公主,放在宫廷里都应该是人人羡慕、活得最舒服惬意的人,居然也会有这么多的顾忌,也会需要这么谨慎小心的学会闭口不言?
美莎牵动嘴角,透出十足的自嘲:“当然了,活在宫廷里的人,谁能不谨慎?有的时候,说错一句话,行错一步路,就可能是祸生。其实知道吗,远离王庭,你远比我要活得肆意舒展,所以……哼,才能养成习惯的这么口没遮拦。”
说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的狠戳头,咬牙提醒:“可是你不要忘了,我的这些弟弟们,可都是生在宫廷长在宫廷的人,从各自的母亲开始熏陶,那心思远比你要敏感得多。可能就是你觉得无足轻重的一句话,放在这些王子弟弟的耳朵里,或许就要翻来覆去的琢磨上好几轮呢。从前大家还都算年纪小,凑在一起打打闹闹无所谓,可是往后,随着大家都相继成年,人越大,心思就越复杂,在意的事情就会越多,你还不学会谨慎能行吗?就像你刚刚那句话:小屁孩子,你懂什么?等你能懂的时候再来和我说话?如今塔纳尔还小,可以不当真,可如果日后对着新王,你也这样随口招呼:小屁孩子,你懂什么?等你能懂的时候再来和我说话……那味道还一样吗?能让人不吃心吗?”
美莎叹息低语:“你要看清楚,正因我这些弟弟,都是比你我小了好多,那么不管将来由谁继位,那都是比你我更生嫩的小弟呀,或许在你的眼里,就是难于让你信服的,至少,不可能再像信服阿爸这样理所当然,就像你今日对塔纳尔的态度,你觉得是玩笑话,可如果放在未来新王的身上,那岂非就是不能容忍的藐视和挑衅?”
她戳着雅莱的鼻头备显无奈:“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家伙,从来就不是盏省油的灯,尤其那股傲劲一上来,和谁不敢叫板啊?所以,如果不是能让你真心信服的人,那么若想让你臣服低头只怕千难万难,这才是最要命的。你今日轻视取笑一个小弟没关系,可等来日呢?以分封领主的身份,是可以被允许轻视于王吗?如果让人认定你根本没把新王放在眼里,流露出的姿态统统都是:你懂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