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看着我。
他脸上爬上皱纹,满头华发,遭法术反噬的重伤令他的神情看起来疲惫且沧桑。
此刻的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像是一个长辈,慈祥而怜爱地看着我。
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今日是4月24日,就是那二维码扫出来的死亡日子。
在4月25日凌晨到来之前,我将死。
“不!也许还有别的办法!”阿银站起来,但深受重伤,一起来便犯晕,我赶紧扶住他,紧张地问他还有什么办法?阿银全身的重量都倚在我的身上,他抓着我的衣服就要脱,还一边欣喜地对我说:“快!快脱衣服!”
卧槽!
我上一秒还伤痛欲绝,这一秒画风急转被阿银给雷的里嫩外焦,要不是他跟我爹同一岁数,又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当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个怪蜀黍非礼的白斩鸡。
我被阿银扒光,他又回去翻找他的家伙,再次从那冰箱里面把试管血拿出来,这一次他拿得多,我留意到他把冰箱里面的试管血全拿出来了。
这么晚了还描墓碑?
不,描墓碑,又何必把我扒光?
“苏悦,我想到一个好法子!我们描金师就是以描字为生,在我们笔下写出来的字有辟邪、镇邪、封魔三种效果。如果我把字写到你的身上,说不定能喝退那个恶鬼!只要熬过了指定期限,他就不能再缠着你啦!”阿银欣喜若狂地对我说。
此刻我明白了。
阿银他也许是个古道热肠的老人家,但这个老人家也许……是个实验狂魔。
就像是试验诸葛亮的七星续命之术一般,在法术施展成功后,他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而现在这个实验狂魔又想到了一个奇葩的方法,所以眼神里点燃了火热的光芒,而我在他眼中,不是白斩鸡,而是小白鼠。
我看着他的材料,想到他昨天白天报的价,我就一哆嗦:“那个钱……”
阿银热心地说:“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心疼钱?这次我不收你一分钱,如果你能活下来,你就做我的徒弟来还这债!”
我一怔,赶紧问为啥?
怎么忽然间就扯到了拜师收徒这事上?
阿银一边拧着瓶瓶罐罐挑颜料,就一边告诉我说,他们描金师这一门比其他门人少,少得都快要绝种了!一来是描墓碑这事入门门槛低,那些眼高手低的人都觉得这门手艺活上不了台面,而且事事都要与墓碑、墓地连在一块儿,晦气!
自然,也是比不上那些会捉鬼、养鬼、请神之类的“正道”威风了。
数千年来,能练成气候的描金师少之又少,受人敬仰的描金师屈指可数,这门槛低,又难练出一个气候,进这一门是与亡者同道,除了一根笔之外,对阴魂恶灵等毫无反抗的能力。稍微有点志气的人都不会喜欢这种碌碌无为而且软弱的手艺,更宁愿是修炼法术,召唤雷电神龙,或者是养小鬼,又或者是与别人斗法争名夺利来得风风光光。
在中华数千年历史中,如果把人分为名门正派和歪门邪道两类,那描金师就是属于“歪门不邪道”一类的,是不入流、不上道的,因此,更没有人愿意沾上这一门手艺。
阿银还说,他做描金人已有三十五年的光景了,但在他一生中,见过的描金师仅有两人,一个是他师父,而另一个就是他自己了,由此可见,描金师究竟有多稀罕!
昨日我与他一起描墓碑,我描得当然少,似乎一排一百多的墓碑,我只描成了二十三块墓碑,其余都是阿银一人描成。我是新人,描得少是理所当然的,阿银也没指望我能描多少。
那时我察觉到我又丢失了一盏本命灯,心中痛苦懊悔,身体又十分虚弱,无心顾及其他,但阿银扶我下来的时候,却是留意到了,那被我描过的墓碑文字在黑夜里闪着金光,那是只有描金人才能看得见的光,光越强,封魔之力就越强!
在描墓碑之前,阿银就有考验过我写毛笔字的功底,那时他也评价过:“手稳不抖,笔锋力透纸背。”那时他就觉得我在写字方面已经具备不俗的功底了,而真正当我提笔上阵去描墓碑之后,他才惊觉----这人,是干描金师这一活的好苗子啊!
他后来不留余力地帮我,一来是愧疚感作祟,二来也是惜才。
这个“才”他不得不惜,因为当今世上的描金师实在太少了。
“我师父到了七十二岁才收了我这么一个弟子,他临终之前握着我的手说,他只有一个遗愿,那就是希望能将描金师这一门手艺传承下去!”阿银一边挑着描金的颜料,就一边老泪婆娑,“我也想要找一个人传承这门手艺呀,可就是没有人愿意沾这种晦气。愿意沾这种晦气的人又嫌工资太低,技术含量太少,还不如入殓师、焚烧工之类的活赚钱赚的多!”
确实。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归根到底就为一个“钱”字,工资低的活,会愿意做呀?
而且描金师这一活,似乎是一年里隔几个月就维护一次公墓园里的墓碑,按照咱国家提倡的“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的社会主义原则,一年里只做几次活,收入自然低。
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字----“钱”呐!
但描金师的手艺,在阿银看来,那是与赚钱无关的一门手艺,而是一种文化的传承。
在中华数千年历史中,衍生出无数种文化,却也在时光的洗礼中,这些文化经历了初生、壮大、又盛极必衰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