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恩子紧跟着黎轩出了朗风堂。
“爷,温大人一早就派了随从来,怕是格格那儿有什么……”
“蠢货!”黎轩抬脚就朝他踹去,恨恨道,“怎不早说!”
回头就往外院去。
小恩子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敢言语,只得满心怨念地跟在后头。
这事能怪得了他嘛!
………………
赶到杜家时,温少谦已经早就来了。他似乎是特地在厅里等他。
“夕颜怎么了?”黎轩焦急地问道。“听来人说——”
温少谦点了点头,“是,她记起来了。”黎轩还来不及高兴,就听温少谦沉重道,“只是,夕儿的记忆已经完全错乱了……”
他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您且去……劝劝她吧。或许,您的话她会听得进。”
房里拉着厚重的帘子,只有几缕阳光偷偷顺着缝隙溜进来。
“王爷……”紫玉的眼睛已经哭肿,见他来了,如同见着救星,“王爷您快去看看格格吧。她整整一宿都没合过眼了……不吃不喝,谁劝也不听……沈大夫也说……”她忍不住哭出声,“没有办法了……”
……
听到他的脚步声时,夕颜没有回头,仍一动不动地趴在床前,表情专注而平静。
“夕颜……”他轻轻地走近。
“嘘……”夕颜紧皱着眉头,被布一层层包着的手笨拙地抵在唇边。“他睡着了,你不要吵他……不要吵醒他。”
虽然知道她现在神志不清,黎轩还是本能地往床上看。
除了被子,什么都没有。
“夕颜,你——”
“我叫你不要吵!”她也不知怎么,心里好像有只困兽挣扎而出,完全不能控制地狂躁起来,不由分说就使足全力去推他。
黎轩没设防,不禁一个踉跄。
“不要吵他,不要吵!”她气红了眼睛,歇斯底里地尖叫,“你们都不要过来!不许靠近我们!”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过身,很小心地跪在床前。“黎轩,你别怕,我把他们都赶走,不让他们打扰你……”她跟刚才好像变了个人,轻声低喃,“太医说,过了今晚,你就会好了……很快就好了……你别怕……”
他怔怔地站在身后,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好像被什么哽在喉咙里,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的声音软软地传进来,像针扎一样。“你是不是很疼?我知道……咱们孩子掉的时候,我流了好多好多血,也很疼……”她对着空空的床柔声细语,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你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等你睡醒了就不疼了……”她轻轻笑着,空洞的眼睛蒙上一层晶莹的水汽,“就算……他们真的医不好你,也没关系……黄泉路上,我也跟你作伴,你说好不好……”
鲜血顺着白布渗出来,她却毫无痛感,托着脸,天真地说,“可你不许嫌弃我,也不许赶我走,要让我跟着你,行么?”她笑着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去哪我都要赖着你。你别想甩开我……”
他终于忍无可忍,大步走上前,紧紧把她箍在怀里。她气得发狂,不停地捶打他,却被他束住双手,她张嘴咬在他的手背上,浓浓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让她几欲作呕,他却纹丝不动。
血,又是血!铺天盖地的血,满心满眼都是!
夕颜绝望地惨叫一声,瘫软在他怀里。
………………
黎轩提出要带夕颜走时,沈大夫刚诊完脉。她的情况不好,先前明明有了一些恢复的迹象,可是这次发病似乎让一切又退回了原点——如果还没有变得更糟的话。
沈大夫是认同黎轩的做法的。对夕颜这种病患来说,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可以减少她的恐惧,让她慢慢回忆起那些被她遗忘的时光。
“那您有没有想过,夕颜以什么身份再回去?”温少谦没有立刻表态,只是在他说完以后,语气淡漠地问道,“福晋?侧室?亦或是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幽深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嘲弄。
黎轩狠狠攥紧了拳头。
如果他愿意,他尽可以网罗无数饱含深情的语句,滔滔不绝地诉说他对她的情愫,让每个听到的人都对他多年来爱而不得的痛苦与压抑感同身受,让所有人都对他的一往情深心碎动容。
可,他不愿意。
再多的甜言蜜语,在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给不了她福晋之位,这,就是事实。
在他恍惚之间,只听到温少谦继续说道,“就算不计较名分……以夕儿现在的状况,她又要如何在王府立足?且不说她如今的心智连个七八岁的孩童尚且不如,需要人小心翼翼地照顾,即便是您真的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又有谁敢保证她不会再突然发作,伤人伤己?您现在或许会有医好她的耐心和希望,可是十年以后呢,二十年以后呢?甚至,如果她永远都不会恢复了呢?您又有没有想过?”
“我懂你的意思……”他缓缓地说道,“……你放心,不管夕颜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守着她。”声音沙哑而坚定。“我不会再让她受伤了。”
“不,您并不懂。”温少谦淡淡看看他,笑着摇摇头。
“夕儿刚被救回来时,跟着杜叔杜婶住在乡下。她那时候很安静,每天不是坐在窗边发呆,就是不停地做女红。她的胆子很小,怕人,怕声,任何一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