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经历过生死一线,那么现在,自然就越发明白相守的珍贵。
夕颜不想跟他说话,他就千方百计逗她说话,夕颜喜欢看书,他就缠着她念书给自己听。夕颜不胜其扰,每每想要发作,又顾及他尚在恢复期,不愿惹他不快,只好勉为其难地给他读了一次又一次。待到后来他屡屡故技重施……夕颜就干脆连书都不带,只一/门/心/思专攻刺绣去了。
这天她仍同往常一样,坐在他身边,聚精会神地绣着。
“这是绣的什么?”他的俊脸忽然凑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横竖就是些花鸟虫鱼,没什么新鲜的。”夕颜脸颊微红,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位置。
“绣得真好。”他不由赞叹道。“绣完了送给我吧。”
夕颜抬起头,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他两眼。
“王爷说笑了。”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的绣工向来粗鄙,哪又配拿来送人呢?”
说完也不再理他,低头又绣了起来。
这样不硬不软的钉子,他这些天也不知道碰过多少回了,先前她还顾念着他身上有伤,总还留了些情面,后来实在被他烦得很了,就不怎么客气了。虽然黎轩不知道夕颜的性情为什么会忽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不过相比从前她总是一副任你搓圆捏扁,忍气吞声的模样,他倒觉得夕颜还是现在这样更生动可爱些,也更像他从小就认识的小丫头些。所以虽然被她拿话堵了,黎轩也不恼火。这些天他碰钉子也算碰出了心得,自己也很能自娱自乐,自我调节,于是百无聊赖地倚着迎枕又看夕颜绣了一会儿,才懒洋洋说道,“夕颜,我今早上胃口不太好。”
夕颜的手一停。
“是么?”她皱了皱眉,正色道,“可要请太医来瞧——”
“不用,”他摆摆手,“只是吃不下东西罢了,哪用这么兴师动众?”
夕颜稍放了心,想了想他的身体情况,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有?我让他们做。”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样。”黎轩煞有介事道。
“是什么?”夕颜很认真地问。
“我想吃点心。”他温声笑道,“就你从前做那种。”
“……哦。”夕颜想了想,“现在吩咐厨房,应该下午就能做出来了。”
“可我只想吃你做的。”他看着她,无比真诚地说道。
夕颜怔了怔,思绪一时有些烦乱。待她惊觉指尖传来微微刺痛,黎轩已经抢先一步抓起她的手,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夕颜心里大惊,下意识想抽回手,却不想被他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好半天,他才松开她的手。
“瞧你,这才刚夸你绣得好,就扎着手。”黎轩笑道,“要不然还是别绣了,做点心给我吃吧,好不好?”
他刚才的话不由让她想起他出征前的那个早晨……好不容易等到眼前的水雾慢慢消散,她深吸口气,仰起脸望向他。她的眼睛很黑很亮,水汪汪的,看着他时又一眨不眨,黎轩莫名就觉得怦然心动,就连某些一直被压抑着的念头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他只好定了定神,装作从容不迫地回看着她。
不知对视了多久,就听夕颜缓缓说道,“许久不做,我已经不记得怎么做了……您若是想吃,我这就叫厨房——”
“那还是算了。“他故意惋惜地说道,”他们做来做去都是一个味儿,没什么好吃。”
“……哦……”夕颜闷声应着,并不接茬。
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也不气馁,又继续道,“既这么着,那我还是要你这副绣品吧。”他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的脸皮通过这些天的磨练已经足够厚了。若是从前……他真做不到这么死皮赖脸。
“……王爷真的想要么?”夕颜歪头看他。
“嗯。”他赶紧点头。
“可我记着,”夕颜放下手里的绣活儿,慢悠悠道,“先前我也送过您一个荷包来着,怎么都不见您带呢?”
黎轩的脸上顿时就不好看起来。他何尝不知道她曾送他个荷包,那还是她以前在家绣的,也不知怎么就想起来拿那个东西打发他。不过怎么说也算是他们成亲以后她送给自己的第一件东西,只是……早不知道被他丢到哪去了。
“我……一直收着。”他心虚地干笑了两声道。
“是么?”夕颜笑眯眯地看着他。“说起来,那荷包我绣得也不是十分好……我想着,只那么一株木兰孤零零的不免有些单调,不如王爷明儿个把它拿给我,我再补绣些花草上去,您觉着可好?”
“嗯……这个……就不用了吧……”他错开她的视线,讪讪道,“我瞧着……本来那样就很好。”
“是么?”夕颜淡淡笑了笑,“您若是觉着好,那就好吧。”她顿了顿,忽然换了个话题,“对了王爷,夕颜前几/日重读《阿房宫赋》,其中有句话,一直百思不得其意,也不知您可否指点一二?”
“哦,是什么?”夕颜能不追问荷包的下落,他自然求之不得,于是赶紧问道。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夕颜笑靥如花,“王爷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夕颜……”他被她挤兑得接不下话——她一定是知道自己把荷包弄丢的事了……
“我以为王爷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必是明白这话的意思的,”夕颜说道。“看来倒是夕颜想差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把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