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与锦轩兄妹一道吃了晚膳后,锦依回至蕴秀阁内,只留了巧薇、芊陌和听言三人,采菁带着下人退下,掩上房门的时候,锦依看到她眼中有些失落。
锦依无奈地叹了口气,采菁毕竟在秦府多年,自己一时实在不敢用她太多。但从那日许氏到自己房里看绣样一事来看,采菁应该不会是许氏的人。
巧薇点了支月怜线香,插在一只小巧的青花缠枝香炉内。甜润幽静的香气缭绕于室内,更显静谧安宁。
芊陌端来一杯豆蔻紫薷饮,盛在一只越瓷兰花纹青瓯中。
锦依接过,心中微微满意,她竟知道自己最喜爱越瓷。
听言在一旁侧着头想了想,上前一步道:“小姐,今日范家夫人说起咱们夫人嫁妆的事,我听我娘跟我说过。”
锦依眉梢微挑,“哦”了一声,眼望着她,等她下文。
“我娘说,以前夫人手中产业的帐簿子,侯爷从不查看过问。待到夫人去世之后,我娘去找过,原先搁着房契文书和帐簿的箱子俱都不见了。”她声音脆亮,口齿清晰,顿了顿又道:
“我娘对我说,若是小姐不提这事,便让我不要说。待小姐想查夫人产业的时候,再告诉您。还有,当初替夫人打理产业的,是奉源米行的掌柜,名叫罗五祥。每年都是他拿着帐簿子来回夫人的。”
“你娘为何说,若我不问,便不提此事?”锦依含笑,轻声道。
“我娘说……”她有些迟疑,看了看锦依脸上并无不悦,便大胆说道:“我娘说,小姐如今底子太薄,斗不过许姨娘。待到能斗得过的时候,自会问我。让我到时再说。……可是,今日我听范家夫人说了这事,想着若我知情却又隐瞒,也是不对。”
她脸上尚带着些稚嫩,但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
锦依浅浅笑着,目中带着赞许,这丫头年纪虽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且会变通,不是个一味守成的人,倒挺合自己的心意。
她点点头,提醒她道:“以后,人前人后都不能再称许姨娘,也不要提原夫人,更不能让人知道你娘是谁,知道么?”
听言郑重地点点头,“知道了。”
锦依对芊陌道:“你和余嬷嬷平日有联系么?”
芊陌点点头,“府里人都知道我是义善堂出来的,所以平日与那边不曾断了联系。”
锦依想起在木樨园时,余嬷嬷望着自己,眼神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便问她:“余嬷嬷可是认识我?”
芊陌的脸有些红,话语有些吱唔,“我娘很关照程叔……。程叔的日常起居,皆是她在打理着。”
锦依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一旁的巧薇扑哧笑出了声,又忙正了色垂下脸去。
锦依道了句。“我说呢……”便不再言语。
“我爹自我三岁的时候就病死了。是我娘一手将我带大的,从小就在义善堂里。”芊陌生怕锦依心中不满,忙补了一句。
锦依心里倒是很欣慰。程叔为了她,这些年东奔西走的,连个家都没有,若将来有余嬷嬷照料着,想必也是桩美满之事,她对芊陌笑了笑,温和点头。
想了半晌,说道:“你让程叔查查那个罗五祥,若还在建邺,安排个时间我见见他。”
芊陌应了。
巧薇在一旁笑着,“小姐,以后我可清闲多了。”
锦依抿唇,回眸对她道:“恐怕你还不到清闲的时候。……有人托我,让你制上几件东西呢。”
话说得不明不白的,巧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一眼锦依脸上升起的浅浅红晕,忽地明白了,“哦……我知道了。”
“咱们再住两日,便回去了。”锦依忽然说道。
“这么快就回去?咱们才出来一两天。”巧薇惊愕,“离过年还有十来日,再住些日子也不怕。”
“住得久了,祖母心里必是不舒服的。反正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锦依笑看面前三人,“又得了你们两个。我也想快点回去,看看许氏知道了桓五小姐要选太子妃的事,是个什么模样。”
说罢,锦依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到了第二日早膳时,锦如听了锦依这两天就要回去,嘴噘得老高不乐意,“这么早回去做什么?我还想着明日让哥哥带咱们去钟山狩猎呢。”
锦轩在一旁听了,也是有些愕然,“昨日下午表兄派人来说,明日要去钟山。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是有什么事么?”
锦依听他说起表兄二字,心中哭笑不得地暗叹,这回又不按他的安排行事,不晓得他会不会又来闹自己。
“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这次出门,老太太心里不太痛快,毕竟刚回来几日。再说年下快到了,待过年后开了春,我到时可能也自由一些,那时常常过来陪如儿就是了。”
拉过锦如的手,轻笑着道:“三月里你就要行及笄礼了,到时我做你的赞者可好?”
锦如应了一声,垂着头仍是有些低落。
锦依想起自己及笄那日,是在梅居。江湖中人本不太讲究这些,也没有正经的仪式,就那样平平静静和往日一样的过了。
只有小楼,早了两日派人送了礼来,是一对翠绿的耳坠,精致的纽纹掐丝,底下坠着一对小巧的,碧莹莹的玉琢青梅……
接下来两日,锦依便不再出府,只在蕴秀阁内日夜赶工刺绣佛图,到得临走的前一日傍晚时分,提篮观音已成了大半,待将佛身绣完,就只剩下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