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边骑在马上,心里越发感到不安,眼皮也一直跳个不停。贾彦知说他也很同情王家的遭遇,愿意帮忙,把皇室败类赵晏绳之以法,也算给王纨报仇。
虽说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更不可能有王侯公亲因为这种事,受过牢狱之灾。但王家的独子被害死了,王家已经绝了后,王定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能杀了赵晏报仇,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早已约定好了,然而事到临头,王定边却怎么也无法定下心来。自己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犯上作乱了,走出这一步,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深吸一口气,宫城就在前面。王定边勒马停下,号令传信官上前。那传信官按照约定,举起火把,左右摇晃三下。过不多时,城门楼上,也亮起一根火把摇晃三下。又等了不久,宫门缓缓开启。王定边心下暗喜,把手一挥,身后的军马依次向宫城内冲去。四下里不闻人语,只有马蹄得得。
几千人马冲进皇城,却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许多人第一次进入这个地方,都有些晕头转向。大军一进城门,迎面是一个开阔的广场,青石铺就,长宽约有二百步。一时间东南西北也难以分辨,只看见远处一座巍峨建筑,光是台阶就有两层楼高。
王定边最后一个进入宫城,一进门就不由得皱起眉头。隐隐的不安升上心头,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实在太安静了。城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发出“砰”一声,死死合上。王定边心一沉,猛然发觉城门内一个人都没有。明明说好有人接应,可哪里有什么人影?
忽地一声炮响,火光冲天而起。宫殿台阶下,蓦地冲出一队甲士,约有上千人。这队人成一字队形,在王定边与宫殿之间形成一道屏障。王定边心猛地抽动,怒喝道:“小人欺我!”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上了贾彦知的恶当了。只怪自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居然轻易相信了这个小人的话。眼前这队人马,他并不陌生,乃是防卫皇城的羽林卫!
羽林卫乃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个个盔明甲亮,气势非凡。王定边手下的几千人见了这阵势,心下就有些怯了,脚下往后退了两步,面面相觑。王定边知道,到此地步,再也无法回头。羽林卫虽然厉害,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真阵仗,未必比得上自己手下身经百战。
羽林卫那边,一个偏将拨马上前,喝道:“王定边,你受皇上宠信,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当真罪该万死!快快下马受降,听候皇上发落!否则一旦动手,便要将你碾为肉泥!”
王定边脸上青气一闪,暗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想着拉开百石大弓,嗖地一箭,正中那人眼窝,当场将他射死落马。王定边先声夺人,登时将己方士气一震。他令旗一挥,身后骑兵率先冲出,向羽林卫冲撞而去。
一百步、五十步……两军距离越来越近,都已经能看见对方眼中射出的熊熊怒火。羽林卫从未经历过这般对阵,一个个咽了咽口水,握紧了手中长矛。一排骑兵带着奔雷之势,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撞入羽林卫中。鲜血顿时冲天喷涌,宫殿台阶白玉石上,瞬间便被染红……
万章身着盔甲,得意洋洋,站在西城门上。他从前虽在军中做长史,却是文官,从来没有穿过甲胄。这一次特意订做了一套,不光是为了今夜守城,更是为了日后新君lùn_gōng行赏,摆摆威风。他知道自己今夜的差事其实根本没有功劳可言,大战都在宫城内,谁会来这西城门?不过万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领兵打仗的料,远离那个是非之地也好。他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万章心觉奇怪,回头看去,猛然看见楼梯口的卫士竟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他再看周围,几个守城的卫兵也不知怎的,都软倒在地。就在这时,城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缓缓开启。万章很奇怪,喊道:“谁开的城门?这会儿开城门做什么?”
然而四下里只闻风声,哪里有人回答他。万章心知不妙,忙下楼去看。然而城门楼下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就连城防营那几个人也不知去向。他站在城门前,看着城门大开。城外的夜幕,就像厉鬼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没一切。万章的心砰砰跳了起来,隐隐听见“得得得”的闷响。
那血盆大口中,忽然跑进来一人一骑。那人骑着马,小跑着来到跟前。万章只看见那人身后跟着无数的黑影,整整齐齐,跑进大开的城门。最先那人来到万章面前,万章不由得长大了嘴,颤声道:“王……王将军……”
此王将军并不是王定边,而是万章的老相识,原来长安右武卫大将军王成。当初正是王成将万章绑了,送到京城。谁知道因缘际会,万章到处打点,居然保住小命。而王成却被调至西北边境,前途渺茫。没想到王成居然在今夜忽然出现在这里!
王成也看见了万章,冷哼一声,腰间钢刀陡然出鞘,从万章胸前掠过。万章哼也没哼一声,就此到底,至死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王成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进汴梁。身后一队骑兵,四个一排,难掩满身风尘,整整齐齐向着内城开进。
枢密使贾府,府中灯火通明。贾彦知和卫潜等人早已出门,剩下一群下人丫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擅自跑去睡觉,强忍着困倦,守在府中。墙头上忽然跃下一个个黑影,手里拿着刀剑,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