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拙再度醒来的时候,并没有敢立时睁开眼。那鬼船的噩梦,还在他心中留有余悸。他生怕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漂在海上。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正稳稳地睡在床上,一点也没有摇晃。
苏拙对自己说,现在终于不是在做梦了!人总喜欢相信好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而坏消息来了,就一定是在做梦。
他睁开眼,一下子被明媚的阳光刺得眼睛作痛。但他不肯闭上,生怕一闭上眼,这一切全都消失了。他也不肯起身,因为这床当真很舒服,又软又暖和。
苏拙忽然看见门外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一个女子的声音隐约传来:“交给我吧!”
另一个女子道:“是,小姐!”
过不多时,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轻响,走进来一个女子。苏拙转头看了一眼,由于逆着光,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瞧出这女子身形娇小玲珑,手中端着个铜盆。
她一进来就看见苏拙睁着眼也看着她。女子忽地“噗嗤”一笑,道:“你终于醒啦!你再不醒,我还以为我救回来的是个死人呢!”
她将铜盆放在桌上,拧了个热毛巾,坐在床沿上。苏拙一时并没有听清她刚才的话,因为他这时候已经看清女子的脸。而且这女子的声音虽好听,却不及脸庞好看。
声音和长相本来应该是没法比较的。但是人还是容易先被长相吸引。
她得也很好看,白净的脸庞上,点缀着精致的五官。女子道:“你既然醒了,还不起来么?”
苏拙笑道:“我原本已经准备起身的,可是看到姑娘,一时又不想起了。”
“哦?为什么?”女子不解地问,似乎没有发觉,苏拙是在故意调笑。
苏拙笑道:“躺在这么舒服的床上,有这么美的姑娘伺候,谁还想要起来呢?就让我一辈子这样躺着,我也愿意。”
女子脸一红,将毛巾往苏拙脸上一甩,啐道:“原来你是拿我寻开心呢!”
苏拙微微一笑,顺势抹了把脸,顿时神清气爽。他看到这女子害羞的脸,便不忍心再戏弄她了。在他看来,这姑娘单纯得与段丽华有些相似。不过段丽华是因为生性豁达,万事不萦于怀。而这女子却似乎是当真不谙世事,什么也不懂。
他坐起身,问道:“华平呢?卫……你家尊主呢?”
他觉得也只有望月楼,会培养出这样灵性的女子了。也正因为他认定这女子是卫秀的手下,他才会出言调戏。然而那女子却是一愣,茫然道:“谁是华平?尊主又是谁?”
这下苏拙真有些纳闷了,难道她竟不是望月楼的人么?那么又是谁会这么好心,收留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他只当自己是喝醉了,被别人收留了下来。
苏拙眉宇间戏谑的神色顿时没了,正色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不疑有他,答道:“这里当然是我家啊!”
“你家?”苏拙双脚已经放到地上,又问,“我怎么会到你家?”
女子笑道:“当然是我带你回来的啊!”
苏拙疑惑道:“你带我回来的?”
“是啊!”女子道,“我见你就剩一口气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快死了?”苏拙仿佛是在听人梦呓,茫然不解,自语道:“难道喝酒真能把人醉死么?”
女子笑道:“这世上有这种死法么?还是你海水喝多了,脑子坏掉了?”她作势伸出一根手指,问道:“你看这是几?”
苏拙无奈苦笑,道:“我只怕真的有些糊涂了。在下姓苏名拙,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眉头一扬,惊奇道:“你叫苏拙?哪个苏拙?”
苏拙一愣,道:“大概就是那个苏拙吧……姑娘认得我?”
女子拍手道:“我虽不认得你,却听过你的名字。半个月前有个先生来家里做客,向爹爹提到一个叫苏拙的人,说他脑子聪明,武功又好,在江湖上很有些名声。我原本还以为这个苏拙,定然是个老夫子。想不到你竟是个年轻公子,而且,还……还这么不正经……”
她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脸红了。然而苏拙却是头大了,这就是他不喜欢与女人打交道的原因,往往两人说了半天话,还什么问题都没有搞清楚。
许多女人并不是在说你想听的话,而只是把她想说的话,一股脑说给你听。他再一次发现了卫秀的可贵之处,因为与她交流,总是不需要花很大的力气。甚至他都不需要开口,卫秀便已明白他的心思。
苏拙又问道:“请问姑娘芳名?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这才答道:“你可以叫我小清,这里是我家,哦,也就是无双岛!”
“无双岛?”苏拙从没有听过这么个地方,洛阳城中有这个地名么?他心头隐隐感觉有些不安,问道:“这里离洛阳城有多远?”
“洛阳?”小清茫然道,“洛阳在哪里?”
苏拙看着她笑靥如花,但这笑脸忽然比什么鬼脸都要吓人。难道那场噩梦,根本不是梦?难道他真的曾在一艘鬼船上,在滔天巨浪中穿行而过?
苏拙不敢往下想,小心地问道:“小清姑娘,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小清想了想,道:“今天是四月二十五了,再过两天就是爹爹的生日!”
“四月二十五?”苏拙脸忽然变得惨白。他分明记得,去洛神捕家的时候,是四月初十。就在那一天,他到酒馆里喝醉了。难道这一醉,竟醉了半个月么?
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