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华腹中孩儿刚满两个月时,从边疆传回来的一个消息,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
靖安重金悬赏的要犯费宁,居然逃到了里勐,投靠在恭亲王帐下。
现在靖安国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关注点无不在边关战事上。如果费宁只是个普通叛国贼,倒也没这么引人注意,但他偏偏还是被无数靖安人寄予厚望的主帅沈泽嫡亲外祖父。于是,此消息一出,京中上下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随之而来的各种流言,也在众人中如火如荼地流传开了,其中传得最火爆的,也是最让靖安子民不安的,便是生性孝顺的沈泽写信恳求里勐恭亲王放过费宁,他愿意拱手让出边关三城一事。这流言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有人仿佛亲眼见过那封信一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由人不信。不过几日功夫,便引起了朝中上下一片恐慌。
闻风而动的御史们纷纷上奏弹劾沈泽,恳求陛下降罪于卫国公府,其中不乏激愤之人,举出前不久被诛了三族的周家例子,要求陛下严惩叛国贼,收押沈泽妻子,捉拿远在云州的卫国公沈镔夫妇。这种人虽然只有那么两三个,但他们言辞凿凿,仿佛先知一般,已经预见了沈泽投降一事,强烈建议皇帝防范于未然。
这些奏折全被皇上悉数压下,留中不发。他既没有站出来澄清,也没有对卫国公府采取任何行动,态度暧昧不明。风雨欲来,勋贵世家们不约而同断绝了和卫国公府的来往,就连身为姻亲的陆家也大门紧闭,做出一副置身事外之态。从同窗那里得到风声的陆琰原本要立刻去看望芷华,却被一早预料到他举动的陆振远派人捉了回去,关在家中严加看管,不许他往外踏出半步。
姜家和长公主府却并未避嫌,仍旧时常去卫国公府探望。
处在舆论中心的卫国公府,奇异地一片安宁。为了能让芷华安心养胎,窦嬷嬷再次擅自做主,交代阖府下人闭紧嘴巴,不许向世子妃透露半点儿外界传言。危机降至,被蒙在鼓里的芷华犹不自知,仍旧沉浸在即将升级做母亲的幸福喜悦里。
这不,面对长公主和姜夫人再次同来拜访,她笑得一脸狭促:“殿下和我舅妈还真是心有灵犀,又一块来了。”
大家早已相熟,芷华也就省去了客套寒暄,请她们入座看茶之后,继续做着手上未完成的活计,往花瓶里插花。
两位客人今日都有些沉默,静静地欣赏着她的动作,半响无人出声。
往瓶中插好最后一朵,又左右看看指导白兰稍稍修剪了一下枝叶后,芷华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殿下,舅妈,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姜夫人扯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僵硬微笑,长公主倒比她自然许多:“或许是昨晚太热,没有睡好,今天老觉得打不起精神。”
芷华近日也被韩妈妈严格限制了用冰,遂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是呀,这天气越来越热了,我最近也常常热得睡不着呢。舅妈,你也这样吗?”
“啊?呃……是啊,我也是。”姜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她本就是一副直肠子脾气,如今看到芷华这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心里的担忧几乎再也掩饰不住。
她那忧愁的样子怎能不引起芷华的注意。“舅妈,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怀孕的人本就容易胡思乱想,不过数息之间,她脑袋里就浮现出了好几个猜测,不等长公主否认,继续追问道:“是不是世子那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他受伤了吗?你们别瞒着我呀,不弄清楚我会更担心的。”
“阿华,你别急,世子好着呢,没有受伤,也没有吃败仗。你别想那么多,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好好保重身子,安心养胎,知道吗?”长公主连忙安抚道,暗地里递了个埋怨的眼神给姜夫人。
姜夫人也知道自己这脾气坏事,今日已经见到芷华安好无恙,现在又有长公主陪着,她害怕自己再呆下去又会露馅,遂赶紧起身告辞。“阿华,舅妈忽然想家中还有点儿事尚未处理,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殊不知,她这种逃跑一般的作态,让芷华更觉蹊跷。“舅妈,你别走啊——”见舅妈不顾自己挽留,步子反而加大了几分,她不由急了:“哎,你要是不怕我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就走吧……”
姜夫人果然止住了脚步,一脸懊恼地转头向长公主抛去一个求救的眼神,讪讪无言。
长公主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暗自腹诽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看着已经瞒不住了,她把心一横,索性就道出实情。
“……你也别怪窦嬷嬷,是我和你舅妈一同要求她瞒着你的。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边关的事,咱们妇道人家急也没用,你现在又是最关键的时刻,我们都觉得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得知真相之后,芷华反倒镇定了不少。她现在哪有心情追究被下人们隐瞒这事,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度过这次危机。
费宁这么久没有音讯,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呢?即便他是沈泽外公不假,但是为什么大家就偏偏认定了沈泽会出于孝道背叛国家?当遇到一件意外发生的事时,人们往往会下意识按照心中渴望的那样去揣测事态发展。身为靖安子民,众人为什么不猜沈泽会大义灭亲,反而几乎一面倒地把他往坏处想?更何况,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居然会在这么短时间里就发展到引得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