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是个江湖人,他很喜欢江湖。江湖是一个最赤裸裸的地方,强者为尊,这就是江湖唯一的法则。
张虎喜欢这样的江湖,他也很讨厌这样的江湖。
他喜欢自己能够主宰别人生死的时候,讨厌自己被别人主宰生死的时候。有的时候,他会为自己今天杀了一个人而不是被人所杀而喜悦,他会为此喝上一坛烈酒;有的时候,他也会为自己即将被杀而感到恐惧,他会下跪,他会求饶,他会涕泗横流地叫着爷爷。幸运的是,他总能活下来。
渐渐地,张虎厌倦了。不,与其说是厌倦,不如说是恐惧。他害怕自己会在哪一天被人杀掉,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他要做一个只有自己能杀别人而别人都杀不了自己的人,他不再闯荡江湖了。他在手臂上纹了个黑虎,纠集了一批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他做起了盗匪。
黑虎,这个标记让张虎感到自豪。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相貌出众的人,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他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这身到了强身境的武功,还有自己创立的能在这里让所有人都不敢提起的黑虎帮。
黑虎帮能做很多事情。它能欺压穷苦的山民,能在他们手里硬生生地抠出血淋淋的粮食和山货,然后换成一样血淋淋的银子;它能勾结贪婪的县吏,能让他们美滋滋地在剿匪的时候给自己通风报信;它还能让黑虎帮的人觉得满足,他们在这里能享受到主宰人生死的滋味。黑虎帮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哒哒,哒哒,张虎打马在前,后面跟着黑虎帮的喽啰们。那是匹黑马,看起来病恹恹的,一点都显不出张虎这个黑虎帮帮主的地位。
想到这里,张虎就有些恼怒,恨恨骂了句:“贼厮鸟!”他又想到了前几天的那场屠杀,那让他心情愉悦。
……
几天前,张****着黑马到了那个靠着大山的村子。张虎早就记住这个村子了,这个村子靠着山,能弄到的山货很多,张虎能靠着他们小小地发上一笔。每次来这里收租,张虎都会带上整个黑虎帮,他知道这里的男人很多,而且都是些在山里讨生活的汉子。
哒哒的马蹄声暴戾而又能让人听出一种懦弱的感觉,老黄头早就记住了这个马蹄声,他知道,那些人来了。
当,当,当,老黄头敲响了铜锣。家家户户都忙了起来,汉子们和婆娘们搬出了前几天才弄全的租子,一个个恨声骂道:“王八蛋!”然后让孩子们呆在家里,闩好门窗,不要出来。
汉子们一手拿起在山里与野兽搏斗的武器,一手拎着装好袋的山货,婆娘们也拿起了家里赶猪打谷的叉耙,一个个杀气腾腾地到了村口。
汉子们把货往地上一丢,领头的那个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恨恨盯着张虎。
张虎有些得意,他就喜欢看这些汉子无可奈何的眼神。他知道,这些汉子都是有血性的,但这更让他愉快。他们有血性,但他们也顾家,他们有婆娘,有孩子。他们可以跟野兽拼命,但绝不会跟自己拼命的,野兽不会找到村子,不会弄死他们的婆娘孩子,但自己可以,黑虎帮可以。
张虎招了招手,黑虎帮的喽啰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地搬走了大袋大袋的山货,那都是些山里的好东西,都是银子。
村里的汉子们死死捏着武器,他们对这些不劳而获的无赖感到愤怒,对自己的无可奈何感到愤怒。婆娘们一个个气得浑身发抖,她们知道自己让汉子们顾忌了,都是些好汉子啊!她们只恨自己是婆娘,没有男人那把子力气。
张虎故意骑着马,在村民面前走了几个来回。看着村民愤怒的样子,他觉得开心极了,这样的日子才是他想要过的。他才不想每天担惊受怕,生怕明天就被人割下头颅呢,他要让人怕他,这样他才开心。
昂,岳不群最爱的那匹白马好似嗅到了让它恶心的气味,昂首长嘶。
张虎忽地听到了一声嘶鸣,他立刻听出来了,那是顶好的良马!他的眼睛在放光,他老早就想要一匹能配得上他身份的马了!
他装模作样地点了点租子,恶狠狠地对村民说:“你们的租子,不够!”
领头的汉子骂了一声:“鸟!不够?!弟兄们点了一晚上,王八蛋,不够?!”
张虎冷笑声:“我说不够,那就是不够!”
后面那黑压压的一片喽啰也是嚷开了:“不够,不够!”
老黄头压下了要发作的汉子,直着腰走到前面:“张虎,你也别在我们这里装。再添两袋,我看你们还敢不敢说不够!嘿,老黄头也是打过大虫熊罴的!”
他转头对着汉子们说道:“儿郎们,再搬两袋过来!把刀枪拿好喽,一会瞧见哪个敢说不够的,把他当猪宰啦!”
嘿,好爽快!一个汉子提了两袋过来,重重地丢在张虎的面前,吐了口吐沫:“鸟玩意!”
张虎脸色铁青,正要开口斥骂,忽地看到汉子们都冷笑着看着他,都提着磨好的锃亮的刀枪。他忽地感到一阵胆寒,也不说话了,招呼几个喽啰把东西搬上,然后打马走了。
轰,汉子们笑开了。
“鸟玩意,没种!”
“没种!”
张虎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他阴狠地笑了,本来他只是想要马,现在他觉得不够了,他还要人命。
“回去,搬上几坛火油过来。”张虎这么对着喽啰们说道,他们欢呼了,眼里闪着嗜血的光,他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