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光披头散发地被推下了囚车,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他脚筋被挑断了,琵琶骨被穿了,一只手掌没了,男人的东西没了,武功也被废了。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悲惨的?田伯光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了,看他表情一片麻木,再没有在回雁楼上施展武功时的肆意狂放了,再没有cǎi_huā时的销魂快意了。
茫茫然地,田伯光抬头看了一眼,麻木的脸上竟露出恐惧之色。
“这……这是哪?这是地狱么?那些……那些……那些是恶鬼么?!”
田伯光是条汉子,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然而此时,便是再有骨气的汉子也不能不害怕。你们知道被万人围观的感觉么?知道被上万人有充满杀气的眼神注视的感觉么?见到过上万双血红的眸子么?
狱卒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他见过无数罪大恶极的囚犯,他见过谋反的,见过杀人的,见过诓骗钱财的,但没有一个囚犯能让他升起如此的杀心。
他揪住了田伯光的头发,硬生生地拖着田伯光往刑场走去。
田伯光本该是秋后问斩的,但当今圣上看了田伯光的卷宗,脸色阴沉,冷冷吐出三个字:“斩立决!”而后他想了想,又金笔一挥:“田伯光问斩之日暂缓一月,将告示发布天下,让身受其害者都能赶来。”
是啊,所有被他害过的人都来了。山西的,陕西的,河北的,河南的,湖南湖北的,江西福建的,他们都来了,带着杀意来的,他们都想看着田伯光死,不,那还不够。他们要亲手杀了田伯光,他们要一口一口吃了田伯光!
田伯光被拖拽着前进,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身上的创口也裂开了,浑身上下都渗出血来,但他恍如不觉,眼神惊惧地看着道路两旁的人。
他认识,他全都认识。
那个,自己半夜入他家中,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当着他的面奸污了他的妻子。他还记得那个男人当时眼角流血几欲发狂的样子……
那个,自己踩好了点,趁他出门偷入他家,故意磨蹭到他回来才离开,离开时还大笑一声:“万里独行田伯光多谢兄台款待了!”他还记得那个人当时绝望的样子……
还有那个人,他只有一条臂膀,是自己砍下来的。自己趁他出门耕种,奸污了他的姊姊,当他拿着锄头回来的时候,自己刚穿好衣服从床上起来。哈,他还拿着锄头来找自己拼命,自己只一刀便削断了他的手臂,而后想想还是放了他一马,至少他姊姊让自己挺舒服的……
田伯光颤抖着,这些弱者,这些弱者,这些连反抗自己都做不到的弱者,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这样看着自己?!自己……自己竟然害怕了?!
田伯光觉得耻辱,他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生不知杀了多少人,只讲究一个快意江湖,今日临死难道还能让这些人给吓住?他要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去死,他要让江湖人提起他都竖起大拇指,说田伯光纵然品行有亏,但却是个临死不惧的好汉子。
田伯光满是尘土血渍的脸上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他已被压到了刑场上。田伯光高昂着头,哈哈大笑:“怎么的?你们莫非要杀我?来呀,那便来呀!哈哈,我记得你们,老婆女儿姊姊妹妹都陪我睡过!哈哈,哈哈,怎么的,我田伯光就在这里,你们杀我呀,砍我的头呀!”
人群瞬间爆发了骚动。
一个个双目血红的汉子冲撞着刑场,他们要冲进去,他们要活活啃了田伯光!这个畜生!畜生!
刑场四周,早有准备的衙役死死挡住人群,尽管他们同样怒火焚心,但他们依旧不能放人群过去……国有国法。
田伯光大笑:“你们以为我田伯光怕了吗?!哈哈,我不怕!我告诉你们,我不怕,不怕!”
不知是谁先喊起的,也不知是何时喊起的,人群中渐渐响起了这样整齐划一的声音。
“杀!”
“杀!”
“杀!”
“杀!”
“杀!”
一声声喊杀声瞬间压过了田伯光的临死之吠,声震四野,好像天地间只有这一种声音了。
王侠和令狐冲便在这刑场,王侠冷眼瞧着,目光中是得以惩恶的快意。
令狐冲则是神色震惊,他脸上流着冷汗:“人人皆曰可杀,人人皆曰可杀……师兄……”
“我竟佩服过这种畜生……我……”
王侠摇了摇头:“你能明白便好,再豪气冲天也不能盖住犯过的罪行,你再看他。”
令狐冲冷眼瞧去,只见田伯光两股战战,神色惊惶,再不复方才的嚣张气焰。
田伯光嘴唇颤抖着,他想大笑,但他笑不出来,他想说一番慷慨激昂视死如归的话,但他说不出来……这个草菅人命伤天害理的恶棍,此时终于知道了人人皆曰可杀是何等一种景象。
他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颅。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别再喊了,别再喊了……”
时辰到了,主刑官面色肃然,狠狠甩下一枚写有“斩”字的令牌,大喝一声:“行刑!”
噗,提着一口锃亮的鬼头刀的刽子手含了一口烈酒喷在刀上,鬼头刀高高举起,在太阳下闪出冷冰冰的刀锋。
人群肃然了,他们带着快意和不满看着刑场。他们快意,是因为他们终于能够报仇了;他们不满,是因为田伯光怎么能死得这么痛快!
噗,鬼头刀落下,田伯光的脖颈喷出一道血泉,他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