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了,莫说主子们,连下人们也都歇下了,只余门房的婆子以及守夜的丫鬟还凑在炉火前,或是悄声说着话,或是低头做两针绣活,再不然就是拿先前主子用剩下的点心果子填填肚,正好昨个儿小年夜留下了不少的好东西……
容嬷嬷悄无声息的进了二门,门房的婆子瞧了她一眼,却又立刻侧过头去忙自个儿的了,权当没瞧见异常。待容嬷嬷顺顺畅畅的回了荣禧堂后,却并不曾回那拉淑娴跟前说话,而是径直去了西厢房那头。
荣禧堂的正堂并东西各五间耳房都是属于贾赦和那拉淑娴俩口子的,至于两边的厢房,东厢房归了琏哥儿,西厢房则是属于十二。而迎姐儿原先尚不曾送到荣庆堂养前,则是跟着那拉淑娴住在耳房里头的。
西厢房里,地龙烧得旺旺的,且点了个熏炉,并两盏琉璃灯。十二正坐在琉璃灯旁,拖着腮帮子发着呆。
见容嬷嬷过来,十二猛地回神,打发走了身边伺候的丫鬟,道:“嬷嬷,如何了?听林姑姑说,贾珍那蠢货真的被逐出家门了?还改了族谱?”
“可不是?”容嬷嬷笑得阴气森森的,“敢闹到主子跟前来,只是将他逐出家门还算是轻的,族谱也确实给改了,不过这个没准儿,谁知道东府那位敬大老爷将来会不会后悔了,毕竟那是他独一个儿子。”
“咱们不给他后悔的机会不就结了?”十二冷笑一声,比起容嬷嬷是听了丫鬟们的转述才记恨上了那一对蠢货,十二却是亲耳听了个真真切切。当然,他也没听全乎,昨个儿早先他是跟着珠哥儿等人往暖阁去的,直到外头的声响越发大了,他才好奇的走到外头听了一耳朵,结果正好听到了田氏那句刻薄至极的话
。虽说后来贾敬狠狠的教训了一顿那对蠢货,可他却犹嫌不够。
“这好办!不就是污蔑吗?容易得很。”
容嬷嬷拍着胸口保证道,也难怪她会这般自信,事实上之前若非她让手底下的人混在人群里起哄闹腾,依着贾敬的性子,怕是即便气得再厉害,也不会手脚麻利到不过才半个多时辰就将一切都料理好了。而如今,事情既已成为定局,她有一千一万个的法子让对方反悔无能。
当下,容嬷嬷再度笑开了:“有个事儿,老奴差点儿就给忘了。就方才,老奴在靠东侧的角门那头偷眼瞧到,那俩人闹翻了,贾珍掐着田氏的脖颈好一会儿才松手,不过那田氏也是命大,就这样居然还没死成。哎哟,要是她索性死了,即便先前已经签了卖身契,掐死下人也能获罪。”
“掐死?”十二反问道。
“对呢,您说那珍哥儿是不是蠢透了?这主子若是责打了卖了身的下人一顿,再随便打发出去,到时候就算真的没了气儿,也怪不到他身上来。偏他……不过也是,他算个甚么东西?老奴瞧着,他连五阿哥都比不上,好歹人家敢作敢当。”
十二嗤笑一声:“要是他能豁出去带上田氏私奔,或者等开春田氏被流放三百里后,不离不弃的跟随而去,我倒反而能高看他几分。可惜呀可惜,对了,嬷嬷可知他们如今在何处落脚?”
“那贾珍好赖曾经是宁国府的大爷,倒也是有人觉得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老奴亲眼瞧着他被人领到后巷那头去了。对了,他倒是不想管田氏,只那田氏连滚带爬的追了上去。”
容嬷嬷原本候在角门里,还想再看一出真情流露的大戏,结果大戏倒是有,榷给掐死的凶案现场。当然,田氏最后没死成,还死皮赖脸的跟着珍哥儿走了,问题是,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晓,田氏的下场绝对凄惨无比。可容嬷嬷犹嫌不够,只要一想起先前从葡萄石榴处听到的话,她就只恨不得拿长针将田氏戳个对穿!
这时,十二又开口了:“嬷嬷,你手头上应该有熟悉俩府情况的人罢?让人守着东府那头,但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皆回来告诉我。至于那俩蠢货,我来处理。”
“……成!”容嬷嬷最初还有些犹豫,总觉得十二这小身板干不了大事儿。可一想到先前那拉淑娴说了无数次,让孩子出去闯闯之类的话,容嬷嬷还是点头应下了。
左右对手也就是俩蠢货,还是失了靠山的蠢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不留神给弄死了,问题不大。抱着这样的想法,容嬷嬷只连夜支会了各处,还不忘使人跟自家儿子儿媳妇儿打了个招呼。
说起来,张庭俩口子也是蛮可怜的,容嬷嬷这个当娘的可没那拉淑娴那般温柔善良。事实上,容嬷嬷压根就没将张庭当成她亲生儿子,倒是因着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容嬷嬷觉得张庭还是可以培养一下的,争取早日将他培养成对主子忠心耿耿的打手!
总的来说就是,有事儿去寻张庭俩口子,没事儿就将这俩丢在一旁,左右他俩也跑不了。
这般过了三五天,眼瞅着离大年三十也没两天了,荣国府这边热闹非凡,哪怕贾赦和贾政、王夫人都不在府中,余下的主子们也依然打算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尤其是,今年多了贾敏,以及蓉儿。
说起这蓉儿,依着贾母的意思,虽说他爹珍哥儿先前的做法令她相当的生气,可甭管再怎么生气,贾母也明白在这事儿上头,蓉儿是全然无辜的
。事实上,自打小年夜那事儿之后,贾母开始深深的怀疑起了珍大奶奶柳氏的真实死因。不过,碍于宁荣二府一本同源,有些事儿贾母也只能暗中猜测一番,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