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大快人心!”
梨香院里,王夫人红光满面的坐在自己房中饮酒,对坐的贾政心不在焉的陪着,俩人各有心思,却又诡异的有了同样的利益,被迫再度被绑定在一起。
连灌了几杯酒,王夫人见贾政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心头冷笑几声,面上倒是不露分毫,只笑着给他斟酒,好言相劝道:“老爷您又何必如此呢?咱们是俩口子,打从成亲那一日起,就注定不会被分开。说句不好听的,今个儿就算是咱们俩人有一人没了,您以为就不是俩口子了?笑话!”
贾政依然不言不语,其实他心里都明白,甭管先前有多么不喜王夫人,哪怕一心想要将王夫人休弃了事,如今这一切都是痴心妄想了。
王夫人,王家。哪怕王湛王老爷子已经故去,可王老爷子生前那么多的旧部,除却极少部分外,绝大多数都以王子腾为首。诚然,在分家那事儿上,王子腾吃了大亏,可谁让他这人识时务呢?在察觉到不妙后,迅速理清利弊,毫不留恋的撇开大注家产,虽看似落了下乘,却实际得了名声。
而王子腾,在王家四兄妹里头,他跟王夫人的关系是最好的。
更要命的是,这王家在王老爷子过世后,并不曾衰落太多,可他贾政却已成一介白丁。素来瞧不上的长兄也就罢了,妹妹、妹夫也愈发的对他疏远了,就连他的亲娘……呵呵。
休妻已然无望,那就好生过日子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贾政也是很识时务的。
“你还要我如何?我的私房大半都予了你,也保证了往后再不会有庶出子女。至于先前那几个孩子,既说了随你,我就断然不会再插手。”贾政苦笑一声,“你总不能还跟我清算旧账罢?”
“当然不会。”王夫人轻笑了笑,“以前的事情,既已过去,那咱们谁都不用再提了,一切还得往前头看。老爷,咱们这二房其实也不算差了,您不能老是同大房相比,这世上又有几个赦大老爷呢?瞧瞧咱们如今,珠儿出息了,前头还听说他办差比琏儿稳妥多了,上峰有意提拔他呢。娘娘……虽是降了份位,可既允许我领着兰儿入宫拜见,就说明她过得其实也不算差了。”
“明个儿一早就要入宫,歇下罢。”贾政没啥兴趣谈论这个话题,只敷衍般的道。
有甚么好说的呢?也许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们二房是不算差了,儿女都有出息,岳家也屹立不倒。可这一切的一切又同他有甚么关系?往前几年,他至少是从五品工部员外郎,也曾外放任过知州,如今却仅仅是一介白丁。
也许,他应该再试一试,说不准下次他就中了呢?他大哥不就是科举之后,仕途一帆风顺的吗?甭管才学如何,起码从科举入仕,自身底气就足了。对,他应该再试一试……
“那就歇下罢。”王夫人见贾政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她也知晓,就算如今立刻歇下,她也定然睡不着的。罢了,仔细盘算一下明个儿该同元姐儿说些啥才是正经的。
二房那头渐渐静了下去,荣庆堂却仍是灯火通明。
其实,从贾赦归来,到诸人陆续散去,再到如今这会儿,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然而,荣庆堂里却始终保持着之前的模样,家宴上的碗盘依旧,只是原本精美的佳肴却早已变成了残羹冷炙。
宝玉倚在贾母身畔,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不停的打瞌睡,偏贾母只仿佛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只呆呆的枯坐在椅子上。原本,贾母这般模样,自该有丫鬟上来劝解,无奈厅里的气氛太过于压抑,饶是胆大的鹦鹉都不敢轻言相劝。
又过了半响,还是宝玉再一次从瞌睡中醒转过来,伸手揉了揉眼睛,不解的问道:“老祖宗为何还不去休息?是不曾吃饱吗?可是饭菜已经冷了,要不让姐姐们拿下去热上一热?”
贾母循声看了过来,原本毫无焦距的双眼,直到落到宝玉面上时,才渐渐的有了光彩:“宝玉……唉。”
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叹息,贾母也是真不知晓该说甚么才好。之前,诸人都在时,她只觉得满腔的怒火险些要将她自己点燃。可等诸人皆散去,她的怒火就跟来时一般,迅速的消散而去。
“老祖宗?”宝玉到底还小,饶是心思通透,又如何能理解□□的弯弯绕绕呢?他只是径自劝着,“已经很晚了,歇了罢。”
“好,去歇了。”
不然又能如何呢?
……
……
这一夜的大年夜,过得何止凄凉,至少对于贾母来说,是这样的。
孰料,次日一早,赖嬷嬷来请辞,原本她年岁大了,加之先前赖总管也走了,如今管家的是赖大俩口子。赖嬷嬷的作用几乎已经彻底没了,顶多也就是贾母得闲了唤她来跟前说话唠嗑而已。可哪怕并无用处,乍一听说赖嬷嬷要离开,贾母心里头还是不好受。
然而,事实上离开的并不仅仅是赖嬷嬷,还有贾母跟前已经用惯了的鹦鹉和鸳鸯。
贾母跟前的八大丫鬟,鹦鹉、鸳鸯、琥珀、珍珠、翡翠、玻璃、碧玺、玛瑙。这些全是铁打的名字流水的人儿。偏贾母又喜欢将身边调养好的人送到儿孙跟前去,故而她跟前伺候的人虽从来不缺,却基本上隔几年就会换新的心腹丫鬟。
像如今,最得贾母看重的,毫无疑问就是鹦鹉和鸳鸯。可她俩年岁也不小了,贾母倒是想自私的将人扣下,却又因着好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