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画幕后,张彻面色平静,眸子却隐约跳动,显示着他并不如表面那样情绪安定。
这是早就觉悟踏出的一步,就如之前踏出的无数步那样,虽然每踏步之前都会犹豫紧张不安定一会儿,但踌躇万千,最后也要坚定地踏下去。
他向后走去,黑暗中兀然传来清冷的女声:“你要去哪儿?”
张彻手指微微一抖,旋而平复下来,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想了想,似乎出现的理由也不突兀。
“师姐,你怎么来了?老头还是不放心老爷子的身子让你来看着吧,这两糟老头子半边身子都要入土了,还玩这些傲娇的把戏......”
转脸,他的脸上已挂起熟悉的戏谑嬉笑,少年人玩世不恭的纨绔形象一如他以往在少女面前表现的那样。
“外面的画,是你画的?”
赵牧荑小小的脸儿在幕布动摇间泻露的光线下泛起光尘,明暗之间那张清冷的眉眼似乎也不那么清冷了。
“是啊,师姐有什么指教?”
张彻推开画幕后的小门,消防通道冷色的光线也驱不散他脸上洋溢的和煦。
赵牧荑盯了他半晌,摇了摇头:“没想到你这样假笑的人,也能画出真切的开心。”说着,她不待张彻反应,率先走回到消防通道上,冷色的光线铺下,她的表情恢复了清冷,“王老爷子让我找你,快点出去。”
张彻看着她出去,反身关上了杂物室的门,从门把手上收回的右手摸了摸鼻子,眼神里意味难明。
......
“......是很久没见过老爷子了,前些年那硬朗的王大师,可还让我历历在目,现在可要保重身子才行啊......技艺有所传承......国家艺术殿堂又损失一大支柱......”
“......小徒顽劣,尚有许多不成熟......倒是要多谢燕书记关心......”
人声熙攘中,那中央的一帜听着也有些熹微不清,只是依稀能认清声音的主人。这么些年过去,声音倒是变了不少,调子更加从容审慎,看来十多年来过得不错,眸中的神色有些复杂,张彻如此想道。
熙攘人潮中,眼尖的石宇谦已经发现了他,连声招呼,便如平静水面砸下一块石子,方才还熙攘扰耳的人声都为之一窒,众目睽睽这一词此时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还好不是第一次了......
脸上带着谦虚好奇又羞怯的笑容毫无波动,心底却想着毫不相关的事情,张彻一边回想着这一世以来出过的风头,从学校课堂升旗台操场的众多视线,到***闪光灯和话筒的围追堵截,一边向那中央——自己的画前走去,若没有这一世的许多经验,前世的自己恐是真做不来这些事情。
“小彻,你来了。燕书记,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小老儿的关门弟子,今年才十五岁,小孩子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希望在场的诸位大家,不要吝啬批评。”
话是如此,可王守川一手笑吟吟抚着自己银白的长髯,一手轻搭在他肩上,环视一圈,脸上的欢喜得意,甚至一直被妻子搀着的身子都挺了挺,谁敢说这少年和他的作品半句不是?
“王老说到哪儿去了......”
“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高的天赋......”
在一边捧场的几个商贾迎了上来,捧了几句小主角的场,也算是再融洽了下气氛,张彻脸上带着振奋自豪又略羞涩的含蓄表情,在老爷子的带领下微微对他们点头。
方才在前面领头的赵牧荑,已经不引人注意地缓步走到王妻旁边。
“小同学,你现在应该还在念,在哪个学校呀?上初几了?”
燕博海也笑了笑走上前来,面前的少年发育得很不错,竟快有他高了。阔别南安十余年,浮沉人海阅尽无数面孔,他已完全认不出小时常在自己家蹭饭惹人讨厌的小鬼,只看到一个翩翩于丹青界升起的新星少年。现在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作出了最符合身份的问候。
“燕叔叔,我在榕城二十七中,今年已经高一了。”
张彻含蓄点头笑了笑。
二十七中?
燕博海愣了愣,回头看了看较远处的女儿和妻子,妻子的面目有些奇怪的冰冷,女儿的面色更奇异地激动,倒是侄女若无其事和往常一样。
赵蕊澜凤眸蕴寒,看着那个场中的少年,她不知道张彻为什么表现得如此青涩羞怯的样子,但年初才见过面的她深知,面前的少年绝非人畜无害谁都可欺的善类。
更何况!
“咦?这不是张彻吗?”
“对啊!对......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他,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王大师音画双绝,早就有人说张彻是正规科班出身,传承底功深厚,作品才有那么高的成就,原来他们是师徒......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张彻是谁?......”
“......就是那个火爆一片天的佚名1啊!”
赵蕊澜心中刚有此念,人群果然已经喧哗起来,榕城毕竟是佚名1出道的地方,如今如此火爆,人群如此密集的盛会公开露面,暴露身份是掌上钉钉的事情。丈夫一心忙于公务,对于最近女儿更频挂在嘴边的那个少年名字不甚上心,她却是上了心的。
正因如此,对于那个现在表现得这样青涩羞怯的少年,她才升起更深的警惕,长期的政治嗅觉让她有种落入阴谋的感觉。
“燕叔叔,您就是省委***吗?咱们蜀川数一数二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