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天气变化得顶块,太阳一会儿出一会儿隐,阴晴迅速地转换,最终落在那一抹嫣红如醉的斜阳里。【ㄨ】花听望着车窗外的日头出了神,直到最后一抹余晖落尽,她有预感一般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终于等来了消息。
陈树行刑的时间,被定在晚上八点。
车子缓缓启动,前路愈来愈黑,似乎进了崎岖的山路,凹凸不平的地面让车子不间断地颠抖起来。花听养够了神,闲闲地打了个哈欠,撩起眼皮扫了四周一眼,能瞧见四周半人高的野草,窸窸窣窣地擦着车身,偶尔听见轮胎从石子儿和草丛里碾过的声音。
花听刚下车门,5米外的草丛间便有两个士兵模样的男人举着长枪,恭恭敬敬地向她走来,“简夫人,这边请。”
陈树行刑的地点原来是在一个荒山脚下。
圆月光芒清冷,笼罩四野。
密林围绕的山顶中央有一块球场大小的平地,周围长满膝盖高的碧草。空气中还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芬芳香气,竟是一片茉莉花田,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绿油油的叶片间,成百上千的白色花朵纵情绽放,散发出浓郁馨香。
花听忽然间明白过来,这便是北滩门外的乱葬岗?
陈树一动不动地站在月色下,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他的视线灼热地盯在不远处刚刚到场的女孩身上,神色便如往常那般,习惯性地笑一下。
简亦坐在空地中央的一张太师椅上,随意地把玩手中一柄黑枪,不忘腾出一只手来朝他一旁的花妹妹打了个招呼。
“花妹妹,第一次来刑场吧?”
听见他的问话,花听装得有些紧张,假意沉吟着措辞,“早知道是荒山野岭,我就不来了。”
简亦慵懒地支起手臂抵住下颚,“花妹妹觉得新鲜吗?”
不等花听回答,简亦身后的一名士兵便是掐准了时间上前提醒道:“简处长,现下正是8点一刻。”
“是么?”简亦下颌一紧便握了枪,一连串枪响将其中一个射成了血人,当场毙命。
剩下的几个,简亦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伸了手便接过一名士兵递的茶水,慢悠悠地喝了开来。
月光下,陈树一双眼眸平和温雅,沉静得出奇,尤其是在看着她,笑意像是带了一番暖人的温度,缓缓地爬上了他的眼梢。
刑场灰白的石板地被月光照得冷冷清清,沟壑间凝固着一些残留的血迹,暗沉沉的一团,面上一层新添的尚还有些发红,背面靠着光秃秃的小山头,寸草不生的地界围了一圈卫戍,风打在直立的枪杆子上,无端的让人心悸。
喝完这盏茶,简亦便抬了胳膊扬了扬手,站在一旁的卫兵举起了枪,三三两两的枪声一开,只来得及听得几声闷哼,五六个并排的黑衣男子便只剩了两个,几具新鲜的尸体横在刑场,死得透了,血汩汩地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
刑场中央只剩了两个人,一个是目露凶光的彪悍男子,口中振振有词地念骂着,另一个便是陈树。
许是陈树见惯了生死,才会练得今日这番从容镇定的模样,颇有股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潇洒式样。
众人正等着简亦的指示,却见他拥过了一旁的花听,手摸上她腰间的配枪,解下上了膛,塞在她手里,双手握住,直直伸出去,把着她的左手正对上了十米开外的陈树的脑袋。
“花妹妹想来两发么?”简亦在她耳边低笑。
“当然想。”
“请。”简亦说罢放开了握住她的手,站到了一旁。
“简先生好雅兴!”
不远处的一双脚步声,和着两下不大应景的掌声,简亦闻声稍稍侧过了脑袋。
一身浅绿军装的稻垣志平,在与他对上视线的同时,礼貌性地摘下了头上军帽,“带着夫人一同来刑场,简先生果然是好雅兴。”
打完招呼,便将军帽重新戴上,稻垣志平背手挺胸,闲庭散步一般地缓缓踱到两人身旁,“传闻都说白小姐枪法好,我今日好奇就想来看看。”
稻垣志平的中国话讲得算是不错,但花听有意留意了一下平日里他与几位日本士兵的谈话内容,似是带了一番浓重的关西口音,为了分散其注意力,花听当下便笑着同他话起了家常,“稻垣先生的老家是在日本西部的大阪市吧?”
“白小姐怎么知道?”稻垣志平一脸感兴趣的模样,便又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大阪的章鱼小丸子味道不错。”
“白小姐说的没错,章鱼烧正是我们大阪的特产,”稻垣志平心情好,笑容便也卸下了几分警戒,“改日带白小姐一同品尝?”
“有幸。”花听垂眸一笑。
正合了他心意。
“白小姐定个时间,我非常荣幸能够邀白小姐一同前往我的母国。”稻垣志平的心情好到完全忘了自己此刻正身处于北滩门外的刑场之上。
“定个时间?”
“没错。”
鬼才要跟你定个时间,花听忍不住地想翻白眼。
但她的此番闲聊,目的就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稻垣先生不是想看我的枪法么?”
“当然,非常荣幸。”
花听的面上见不着半分异样,依旧闲庭散步一般地站着,单手持枪,纤长的手臂探出,眯眼对了对照门,准星到觇孔中间,又偏头笑了笑,笑里藏了几分鬼魅和邪气。
稻垣志平双手抱臂,面露欣赏。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带出了一些她嗜血的本能,眼角竟隐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