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少林等人还在小心翼翼地沿崖下探时,赤霄在一片冰凉中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目是几块近在咫尺的卵石,底下蔓延出粗糙潮湿的浅赭沙面,一团绿油油的叶球正在不远的浅水中飘浮。再往上转动眼珠,临水山壁上卷曲的玩意儿大概是蕨类,反正他之前没见过。有层水雾朦朦胧胧,让他看不清顶上天色。水波一晃一晃,有隐约的虫鸣……
这是哪里?
赤霄只觉得一阵头疼。他想坐起来,然后才发现自己僵得手脚都没有了知觉。他也刚刚才意识到,他感到冰凉是因为他大半个身子都卧在水里,只有半个肩头勉强算干。最后发现的大概是罪魁祸首——
有只手臂正死死扣着他的腰,以一种对还未清醒的人来说绝对是极大的力道。
赤霄闭上眼,开始默念内功口诀。等三个周天转过,他终于感到了手脚的存在,便挣脱桎梏起身,同时感到左手臂和脸侧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低头看了看那条长长的血口,又胡乱抹了一把脸,手上立刻全是带着凝固血迹的沙子。
……要不是他躲得快,现在就不是一个面具和一道伤口能解决的事情了,而是半边脑袋!
然而这么想后,赤霄做的第一件事依旧是去看身后人。
晏维清侧躺在那里,水面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大概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他的双臂依旧是不自然的拥抱姿势。最糟糕的大概是,他脸色雪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赤霄小心地试了试他的鼻息和脉搏,又看了微微晃动的水面一眼。他记得南天一柱上的一切,也记得南天一柱下的一切——
两人都在飞速下坠,这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以至于震惊到几乎无法自控。最后一击,他本想借势送对方上崖。可晏维清似乎完全看穿了他的想法,用力击飞他的剑,紧接着自己也松了手。他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听见重物入水的声响、他下意识地屏息、而对方在呼啸的风声中拉他入怀……
“你把我丢进西湖就是为了这个?”
要不是知道没用,赤霄早已破口大骂。他从未怀疑过晏维清,可晏维清竟在最后设了一个局!不仅把他蒙在鼓里,也把其他人都蒙在鼓里!他现在知道他之前那种一而再的危险预感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晏维清不是剑神,这只是一半;事实则是,晏维清不再是剑神,而他也不再是剑魔!
另外,水中有通道,而为防被人发现,晏维清才要劈碎南天一柱,用落下的巨石堵住暗口!
赤霄简直要咬牙切齿。好你个晏维清,一招以战死为幌子的金蝉脱壳,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虽然满心都是被欺骗的愤怒,但阴着脸的剑魔依旧无法把某个同样步步为营到死亡的剑神扔在水边上自生自灭。最后,他还是认命地背起人,朝着岸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