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绍耀都还记得那天的场景。
一大早天就很热,天空碧蓝如洗,只有一两缕白云漂浮,路旁的杨柳树梢蝉鸣叫的欢快。
临安门挂着金红色的小灯笼,还缀着娇嫩的玫瑰花,一朵一朵挨着灯笼扎起来,红艳的花瓣在夏日的风中飘散着浅浅的花香味。
街上孩子跑来跑去打闹着玩耍,笑声驱散了那一丝闷热。
绍耀正夹着一堆建筑材料往家走,路过临安门的时候有人在街上分发玫瑰花时还给了他一朵。
花朵躺在木块材料上显得特别好看,绍耀找了个瓶子灌上水插|进去,在新房子里干活的累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眼在阳光下娇嫩的舒展花瓣的花朵。
那天大家都有事出去了,上班的上班,去医院的去医院,连丁奶奶都去找老朋友说话去了,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
绍耀拿着打磨工具一点点将木床边的楞次磨得光滑细致,他出了一身的汗,就脱了上衣,露出精健的胸膛,汗水沿着胸肌没入腰腹之下。
一直到下午五点,家里还是没有一个人回来,他脱了衣服用凉水冲了身上,还没冲洗完呢,就听见手机响了。
徐则辉在那头咋咋呼呼的说,“老大,有人在临安门闹事,你快来,差点打起来,他们人多,老大,绍梓已经赶过来了!”
绍耀皱眉,匆匆擦干身体,换上衣服就下去了,凝眉琢磨,有人敢在临安门闹事?
绍耀一路开车过去时瞥见大街小巷的商铺前都写着情侣今天购买,买一送一之类的,有的店前还用玫瑰花摆出了巨大的心型。
今天不是情人节啊,绍耀瞥一眼开车过去。
等到了临安门复古的城楼前时,他发现从临安门及街口开始人越来越少,走几步进去,原本热闹拥挤的人群没有了,只剩下空荡的小铺子和孤零零飘荡的小灯笼。
典雅的漆黑雕花小门静悄悄的伫立着,上面别着一只鲜红的玫瑰花和一张卡纸。
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承诺。
身后倏地从高空掉落下一道横幅,竖着的大字上印着俊秀的楷体——是绍耀,不是芍药。
他往前走两步,一只小型操控的飞机嗡嗡的挂着小小的彩条飞到他面前,细致的钢笔字写着:先生,请别叫我豆丁好吗。
绍耀望着上面的字,勾唇笑,眼中幽深潋滟,如浩瀚星辰般闪烁。
他往街尾走去,僻静优雅古意的小巷口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她大概只有三岁,奶声奶气的说——可我看不见呐。
绍耀将手里的玫瑰花递给小女孩,声音低沉温柔,“没关系,我长得不好看,怕吓着你。”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接住玫瑰花跑进蜿蜒的胡同小巷里。
绍耀浅薄的唇角带着笑容,冷硬的眉梢舒展开来,再往前走,就快到了街尾那处小小旧旧的风扇吱呀响的小店了吧。
绍耀忽然转身,是个大男孩抱着一只纯黑的猫咪,看见他转身,露出牙齿笑着说,“可他又笨又傻又呆,总是让人欺负,也不会打架,还不会做生意,挣钱也不多,怎么办?”
“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他,我会照顾他,陪着他。他又傻又笨,没关系,我聪明,我替他欺负别人,我来挣钱,他那么省事,吃的又少,不需要很多钱的。”
大男孩手上的猫跳出他的怀抱,他笑着点点头追着猫儿跑远了。
绍耀转身,看见街尾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人,黑发黑眼的,金发碧眼的,当一声音乐响起来的时候,突然跳起舞来。
欢快的脚步与轻盈的音乐相得益彰,绽开的笑容挂在脸上,当旋律停止的时候,他们举着牌子朝绍耀欢笑——今天是七夕,我知道你不知道。
绍耀沉沉笑出来,“嗯,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
牌子换了个方向,露出隐藏在下面的字,“所以我想亲自告诉你。”
优雅安静的钢琴声在指尖流淌出美妙的音符,跳舞的人全部散开来,露出身后坐在钢琴前的年轻人。
他朝绍耀紧张一笑,低头认真的弹奏,交错的黑白键就像亘古永恒的时间,黑键古朴沉稳,代表从前,泛黄悠然的从前,从前的那家常去的小吃摊,那首常唱的歌,从前落在漆黑窗前的那场大雨。
白键优雅轻灵,代表未来,清澈透明的未来,你和我的未来,相互扶持,走过泥泞小路,哼唱熟悉旋律的未来,走过漂泊大雨之后晴朗明媚的未来。
钢琴声缓缓流淌出时间的交替,将过去和未来在此刻凝结。
年轻人低声的吟唱,唱那首他一直以来就想唱给绍耀的歌。
——如果我能看的见。
就能清晰的分辨白天和黑夜。
就能在人群中准确牵住你的手。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
就能惊喜的从背后给你一个拥抱。
我望向你的脸,
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
忘了掀开——
眼泪一滴滴落在黑白琴键上,丁陡轻声唱,“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
将他从冰冷孤独的黑暗带出来,为他带去色彩和世界。
“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
带他去无边无际的黄河边,听风声潇潇。带他走过世界,抚摸世界的残忍和温柔。
“因为你就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