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小看红薯。
因为很多时候,四两都是拨得动千斤的。
五月二十九这天,也是二皇子生辰的第二天,尽管他生辰宴没少喝酒,今儿依然自觉地起了个大早。
二皇子再也不是那个黏着被窝不撒手的小肉丸子了,他已经成了一名闻鸡起舞的革命小战士。倒是岑西锦,每天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连床都懒得起了,越活越回去了。
“哎哎,别动,别乱动!你动作轻点儿好吗?每天都这样,真是烦死了!”岑西锦睡眼惺忪地探出一张苦瓜脸,然后嘟嘟囔囔着一头钻进被窝里。没办法,他们本来就挤在一张榻上,二皇子动静又太大了,他每每早起都把她给吵醒,害得她不得不迷迷糊糊地嘱咐他两句再钻进被窝睡回笼觉。
“好好好,您睡,您慢慢儿睡。”二皇子点头哈腰地替掖好了被子,这一幕要是让旁人瞧见了,非得说他是老婆奴不可!
含笑安抚好了正处于炸毛状态的新一代赖床专业户,二皇子自行穿戴完毕,昂首挺胸地走到见贤馆前院,迎着湿润的朝露,面带微笑地等待着未央宫宫人的到来。
今日,他并没有准备要去国子学上课。
他相信,昨日他那番“红薯救国”的言论,一定能打动父皇的心。
正兴帝这人身为丈夫、父亲、儿子、兄弟均做得不怎么样,但他身为皇帝,要说打满分那肯定够不着,不过他的综合素质也还算是及格线之上的水平。
毕竟无论是谁当皇帝,都希望这九五之尊的位子能坐得稳一点,再久一点。
百姓不安,国家则不稳。
二皇子以自己的心态去分析,他觉得正兴帝绝不会将江浙一带的百姓、土地与财富拱手让人。
于是“红薯救国”一说也就更具有时势性卖点,至少也能让他在父皇面前露露脸——这两年里,正兴帝又造出了七皇子慕云铎与八皇子慕云铄——父皇的儿子们,真是太多了。
而正兴帝,他在见贤馆里不是没有安插钉子,昨晚儿二皇子那番铿锵之词,早就有人一字不落地汇报给他了。
“铮儿他,真不愧是朕的儿子,是她的儿子……”
他沉吟着停下朱笔,匀匀地叹了口气,纸上却再也批不出一个字来。
这两年,他几乎每一夜都梦到了那个容色倾城的倔强女子,那个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拈酸吃醋,为他排忧解难的人。
可是这样的人,他这辈子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她是真正把他看做夫君想与他一生一世的,而在她活着的时候,他却只拿她作为与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当失去她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才是他最爱的人。
得到了的自然不会被珍惜,失去了的却能永远铭刻在心底。
这是世间最可悲之事。
他也的确恨过她,可当她化为一抔黄土时,所有的恨,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唯有爱,留了下来,留在了他心里。
这些年,正兴帝疯狂地思念着庄僖皇后,对他与庄僖皇后的儿子,也宽容了很多。
正兴帝满怀感慨地在未央宫小书房召见了二皇子。
未央宫的小书房,虽冠以“小”之名,却是权力至高无上的象征,绝不是谁都能进的。若不是最受他亲近信赖的宠臣与宦官,只怕刚跨过门槛儿就被御前侍卫拖下去杖毙了。
当二皇子一脚跨进未央宫小书房的时候,他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常被母后抱来此间玩耍,那时候,父皇还格外疼他。
可过了几年,父皇就不怎么爱见他了,母后也不爱笑了,总是窝在雍和宫中盯着远方一面恶毒地咒骂,一面悲戚地哀叹。
再长了几岁,他便成了普通的皇子,不仅惹怒了父皇,还失去了母后。
而现在,他又一次地来到了这里。
这一次,他没有打算走。
小书房里静静地焚着香,乍一闻有点闷,闻惯了却觉得灵台一片清明,身心更为舒畅。
二皇子敛了心神,规规矩矩地请了个安:“儿臣见过父皇。”
正兴帝慈爱地招呼他:“铮儿,你过来,近前点儿!”
“是,父皇。”二皇子老实照做,抬头却见正兴帝的眼睛里遍布着红丝,分明是壮年之人,发髻上却有数十根明显的银发。
父皇,他也开始老了吗?
正兴帝细细打量着清瘦隽秀的儿子,感慨道:“铮儿,父皇送你的《千字文》,你喜欢吗?”
原来他的铮儿,他和她的铮儿,都已经长得这么高了。话说,他与铮儿,有多少年没这样单独相处了呢?
好像已经许多许多年了。
二皇子吸了吸鼻子,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孺慕之情,他怀念地说了起来:“儿臣向父皇谢恩。虽然儿臣早已将《千字文》熟读心上,可难得那一部却是父皇亲手摘抄的。儿臣还记得,小时候坐在父皇膝上照着《千字文》认字的情景。”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正兴帝眼中含泪,喃喃自语,忽然他又笑了起来,“朕还记得,那会子,你总是看到这一句便东摇西晃坐不住了,还不停地嚷嚷,说要吃糕饼。”
二皇子抿了抿嘴角,然后深深地将头埋了下去:“难为、难为父皇还记得这些。”
见二皇子一副深为感动的神色,正兴帝便愈发觉得自己是世间一等一的慈父,遂眼巴巴地笑道:“朕怎么会不记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