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二十三年。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一女鬼卧在忘川河旁吟唱,哭得人心肠寸断。
和以往不同,晕晕乎乎的走在酆都城内的街道上,绿影斑驳,却是空荡荡的,这不过年过节,却一点鬼影都没有看见。心虚得很。
其实我不该回到阴间,那一日逃走,就是犯了重罪!剥皮抽筋,别说再也不可能轮回转世,就是这幅鬼身在重重折磨之下,都不见得能给你留下。
只是这选择不是自己下的,隐隐约约记得卯玄仙君不知所措:“这……这我要如何……是好?”
“抱歉,内人给你添了麻烦,你只需把她送到天柱顶上,有只狐狸会照顾她。”鬼车倒是挺清楚的,平淡地说道。
只后,仙君果然这么做了。九尾趁着我有意识的时候,把我臭骂了一顿,我也还不了口,只能静心地听着。
再度睁开眼睛时,周围一片荒芜,黄沙里埋着枯骨,阴风呼呼吹着骨箫,一颗头被风吹到我脚边。
迷迷糊糊指使自己站起来,眼睛早没了聚焦,这一走就走到了酆都城内。
忽然听见了女鬼的歌声,鬼使神差地转身向着声音前进。
忘川河边,果然有一女鬼卧在那里,满脸愁苦,流下来的泪水流进了忘川河里。
“你在唱什么?”
女鬼抬头看了看我,摇摇头道:“情。”
“情……难却。”
女鬼奇怪地看着我:“你也有伤心事?”
“谁没有伤心事?只是比谁家多,谁家少,哪家的胭脂更醉人。”
“嗯,有点意思!你来所为何事?”
我摇摇脑袋:“不知道。”
女鬼噗嗤笑出了声,“果然跟欠了很多糊涂债一样!活了大半辈子,却总是这么迷迷糊糊的,连要干什么都不知道?那岂不是白活了一生!难道,其他事你也是这么不清不楚?”
“活了大半辈子……若是说起来,也活了上千年!可也不总是像这样迷迷糊糊的。”我喃喃自语。
“上千年!”女鬼提高了音度,“怎么可能?看你的资质也不像啊……你可知,这里最年长的是谁?他和我们一样,都是鬼物,住在曼珠沙华海那头,他们都叫他大人!你有听说过么?他才真的活了上千年!”
“嗯。”
“其实,他是无间地狱逃出来的,那个地方见不到他娘子,于是啊,这个男人就为了他娘子跑出来了!据说,他娘子每过一次奈何桥,他就会站在桥头痴痴地守望……”
一旦说起那个男子,这个女鬼就会滔滔不绝,原本的死鱼眼,就变得一亮一亮的,“这么痴情的男子,要是我遇上,一定让他待在家中,绝不让他出门一步!”
忽得,一只白尾狐狸和一个俊俏的男鬼走来,男鬼缺了一条腿,却也挡不住他们面上满足的笑容,几个丫鬟跟在他们身后。
我的眼里只有他们,他们的面像有些眼熟。那只白尾狐狸一双灵动狐狸眼,令我想起那邪魅狐狸眼的正体——那披着红袍子的画皮。
其实那只狐狸我也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大概是那咒我的九尾狐狸看多了,见哪只狐狸都觉得面熟。
“你是谁?”那只白尾狐狸冲到我面前先问道,莫名其妙。她身边的男鬼和她说了一些话,大概是说,这样子直接问不太好。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熟悉,我们认识吗?”那狐狸笑起来很妩媚,很容易让人看呆了去。
“我不记得。”我道。
女鬼呵呵一笑,“我作证,她啊,迷迷糊糊的,还说自己过了上千年呢!”
这我就不得不要解释一下:“我只是身体提不起劲,不是脑袋坏掉了。而且,的确算起来,我活了上千年。”
要是把上古仙界的记忆加在一起,至今上千年。
不得不说,多亏那一颗药丸,一点疼也感觉不到,只是累得慌。也难怪,九尾会发那么大的火。
这时,一丫鬟道:“方判官,夫人,时辰到了,咱们该回去了。”
“方判官?崔判官?”
俊俏男鬼微微一笑:“那位崔判官管着整个阴曹地府,我是个小官,管着酆都城。”
“能拜托你打听一个事儿吗?”
“姑娘说吧,力所能及的事情,在下义不容辞!”
我要打听的事,是怎么才能掩盖掉身上的阴气,尤其是千年的怨鬼,浑身充满执念的那一种。
被剔去仙骨,抽去精魄,只留下三魂六魄的鬼车,就变成了厉鬼一般的鬼物!
把他身上的气掩盖住,再带走,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安全的逃离那个危险的地方。
这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不过方判官没有多问,只是让我三日后到他府上。
三日后,我真的到他府上,他不由得感慨:“看来这事对你很重要。”
“有结果吗?”
“你先告诉我,到底何事?”
等我说完后,他眼睛瞪得老大。
有人说:“人生在世一蜉蝣,转眼乌头换白头。”却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地方,尤其是像我这种,活了几回的人,经过多少次豆蔻年华变耄耋,感触太深,也就不想遗憾错失这一生在乎的东西。
好不容易想起一切,要是连一天的安生日子都过不了,岂不太冤枉了!
绿影重重,白尾狐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激动地上气不接下气,把手里的瓜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