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再哀伤,也比不过我此刻的无助,失措与彷徨。我伏倒在地,哀哀求道:“主上,明音已有心爱之人,与他情深似海,明音不愿嫁……”
皇帝说:“那独孤信,来了快三年了。一心思归,放他回去也罢。而你……明音,你要成全我。”
我只一味伏在地上哭着:“明音不愿嫁!求主上垂悯,明音愿削发为尼,终生不嫁,从此青灯古佛,为主上祈福……”
他说:“明音啊……汉时昭君出塞,又何尝心甘情愿。可是她却以一己之身,为大汉立下了不朽的功勋。明音啊,我现在需要你,做我的昭君!”
我只觉得身心一空,无知无觉。只有皇帝那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大殿上。
他的昭君!
既然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既然他们男人主宰着这个天下,又为什么总要用女人去换和平?为什么总要牺牲女人的一生来换取他们一时的安乐!
送我过江,他们从此安享太平,在建康城里继续醉生梦死的春秋盛世。谁又在乎我?
谁又在乎独孤公子的耻辱……
可耻!
宇文泰,他竟用这种方法逼我就范!他竟用这种方法向独孤公子宣战!
我只觉得两腿浮软,像踩在暴雨后的烂泥中,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大殿,走出那气派巍峨的台城。马车恹恹地往回走,那条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完一样。
到了家中,家里的人已经都知晓了这个消息。此时都聚在家里,议论纷纷。
祖父一见我回来,颤巍巍迎上来,还未说话,浑浊的眼中已淌下泪水:“明音啊……我可怜的孩子……”
邹臻问父亲,语气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主上已经决定了?可是要将明音嫁给长安的丞相?”
我一咬牙,泪水溅出眼眶,怒视着他:“我不嫁!我除了独孤公子谁也不嫁!宇文泰他休想!逼急了我,大不了一死!”
蓝氏一把拉住我,好声好气地说:“明音,可不能说这些气话。什么死不死的!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横竖都是服侍一个男人到老。我看那宇文泰一点也不比独孤信差呀!”
邹榛也拉着我笑着说:“妹妹别说气话。如今我们这一大家子加官进爵的都是源于这桩联姻。你若不嫁,惹恼了皇上,我们可怎么办?又要做回那不入流的芝麻小官么?”
“qín_shòu东西!!”祖父闻言大怒,一个巴掌打了过去。也不知他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邹臻的脸上立刻显出几条红印。
邹榛挨了打,虽是不服,但也不敢再说话。蓝氏也被吓住,松开我的手悻悻地站到一旁低着头不语。
邹椿却说:“阿姨和阿兄说得没错。而且我听说那宇文泰如今刚过而立之年,就已手握长安大权,势头强劲,是鲜卑人里一等一的fēng_liú俊杰。怕不是将来,那长安的皇帝他也做得。到那时,阿姊不是成了正宫皇后,垂范天下?嫁给他远比嫁给独孤信要强。阿姊需得权衡利弊啊。”
“你住口!”祖父怒不可遏,脸涨得紫红,额上青筋暴起,举起手中的拐杖就要打过去。
邹椿见状,忙耸起肩举手护住头,却见祖父却一口气没上来,憋着酱紫色的脸,直挺挺倒了下去。
大家立刻慌了神,暂时撇开这事,七手八脚将祖父抬进屋里,服侍了好一阵,他这才幽幽醒来。
醒来,见我立在床前,眼泪又流了下来:“明音啊……”
祖父又病倒,大家都不敢再提旁的事惹他发怒伤心,只轮流侍候在侧,尽心照看。
直到半夜,祖父总算回过些精神来。他睁开虚弱疲累的眼睛,看了看四周的人,轻轻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和明音说。”
大家陆续都出去了。父亲走在最后,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关上了门。
祖父拉我坐到床头,轻轻说:“明音,你爱不爱独孤信?”
我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说:“好,那就帮他。”
我一惊,他是说……?
“祖父,明音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拉着我的手,轻轻说:“他羁留建康三年不肯归顺,当初为什么要弃城来到建康呢?守城死战以全大义不好吗?明音,你懂他的心吗?”
我低头不语。泪水却慢慢涌了出来。
祖父一拍我的手背:“他是为了你。”他喘了口气,叹息说:“一个男人啊,这一生可能会有很多个女人,可他最爱的只有一个。明音啊,哪怕你们不能在一起,你都是他最爱的那个。”
“祖父,可是我只想嫁给他,只想和他在一起。我不愿去侍奉别人。”我低头垂泪,眼下困境要如何破局?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我几下:“那你早些怎么不嫁,非要给宇文泰留下心思呢?”
是啊。我为什么早不嫁他!我仰头看着头顶上被夜色熏染得暗沉沉的横梁木。我为什么早不嫁他。
泪水一直流到发间。
我前思后想,患得患失,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失去!
祖父说:“明音,他对你不光有情,而且有大恩义。他和宇文泰有矛盾,我知道。你却可以帮他。你跟着他,宇文泰只会一直害他。你在宇文泰身边,他就能多一重保障。你懂吗?”
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