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之后的某日,唐府大门横眉上突然挂上了一顶大红的绸缎花,煞是耀眼,偌大宅子里,张灯结彩,陈设得花团锦簇,这天正是陆游和唐琬成亲的好日子。原来,那日从茶自香回到家后,陆宰便与夫人仔细权衡一番,最后还是决定重新算了日子,与唐家意见达成一致后,将婚期提前至三个月后的今天。这会儿唐家云集的宾客,正是来送新娘子唐琬上花轿的。
只见大堂中,唐老爷、唐琪二人照顾着男眷,后院里,唐夫人悉心款待一帮女眷。唐琬的父亲唐闳曾是朝中六品官员,如之前陆宰所说,他还在任时,人品官品极好,人脉广,名声高,如今虽不在政,这越州城乃至朝中,不管熟与不熟的都赶过来道喜。唐夫人不仅要照看女眷,还要忙着打理女儿的嫁妆,这件事本由唐琪在料理,但男子汉毕竟粗心,一些细节不一定注意得到,唐夫人便时不时地在旁指点。今日倒也奇怪,唐家老爷少爷夫人都在,只不见钱小娥的身影,按道理这种场合,她这个唐家大少奶奶怎么能缺席呢?莫不是那日之后,唐琪还是将她赶出家门了。这个也不太可能啊,唐家人都是言而有信之辈,既然应允了不重罚,不至于秋后算账,又重新将她清理出门户。也罢,大喜之日,就不提这不喜之事。
唐夫人着了一身深红色锦衫,原本就貌美的她今日更显得光彩照人。唐夫人在一堆物件旁,一样一样地清点着,待得每件物品都点过了,眉头还是微微皱着,感觉少点什么,于是又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再核实了一遍,就在指尖略过一床苏绣锦被时,唐夫人突然停在,口中说道,“称心如意!对,怎么不见称心如意?”
唐琪是主动揽了整理嫁妆这活,并曾信誓旦旦保证一定办好的,这会儿被唐夫人一问,莫名其妙,不自觉地挠了挠脑袋说道,“什么称心如意?”
唐夫人道,“就是之前让丁管家准备的如意称。你呀,这种事情当然不懂了,我说让小娥出来帮忙,你偏不让,要是有她在,不知道得省多少心呢!”
唐琪道,“娘,你也知道她上次犯的什么错,她可是决心要毁了这桩婚事的,今日的婚宴怎能让她出现在这里的,她在那儿抄经念佛,我才觉得更省心。”
唐夫人看了看唐琪,叹道,“你真是小题大做了,这三个月来,小娥虔心念佛,早就醒悟了,况且,你爹还有蕙仙都已经不计较了,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唐琪一脸坚毅,道“爹爹不计较,那是顾全大局,念她钱小娥父亲救命之恩;蕙仙不计较,那是她宅心仁厚,一心与人为善,更念及小娥是大嫂,便多敬她几分。我可是她的丈夫,有义务有责任管教好她,怎么能姑息养奸呢……”
唐夫人一听“姑息养奸”这个词,眉头蹙得更紧了,立即打断道,“这是什么话,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唐琪便笑了笑说道,“娘,今日可是妹妹的大喜之日,您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要再念着小娥了啊!”说完,唐琪便找了借口,去堂中接待宾客。
唐夫人看着唐琪在人群中的身影,直摇头感叹,自己的这一双儿女,秉性真是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的固执,那么坚持己见,这都是随了谁呀!唐夫人又转身吩咐喜婆、丫鬟把嫁妆打理好,只见几个人埋首整理,突然其中一人“呀”地惊叫一声,唐夫人等人目光纷纷投过去。那丫鬟呆愣着,手足无措,口中断断续续说中,“这……这……”
唐夫人走近,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瞧去,正是唐琬绣的那副鸳鸯枕,乍一看与原先并无二样,仔细一瞧就会发现,枕边不知为何裂了一段。
唐夫人没想到在这个紧要档口,竟发生这种事情,本想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弄坏了鸳鸯枕,可是又想,既然是女儿大喜的日子,不可扰了宾客兴致,便也作罢。心里又嘀咕着,这鸳鸯枕可是今日起一对新人要枕,一定要缝补好才行,可一时半会儿要找个手艺好的人来缝补,着实不易啊,该怎么办呢。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唐夫人便向身边的人问道,“你们有谁能把这个缝好,要与原先一般好,重重有赏。”这几人哪个有这样的手艺,个个低头不语,生怕棒打出头鸟。
一个丫鬟突然说道,“夫人,要不要找大少奶奶过来,她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好。”另一个又说道,“别瞎说,大少奶奶还在念佛呢,能过来吗?”这句话倒提醒了唐夫人,是呀,钱小娥自小出生在农家,家境贫寒,身上的衣服破了坏了,缝好了接着穿,这个丫头又爱漂亮,便把破旧的衣裳,变着花样地缝补,手艺便练出来了,这几年在唐府又跟着城里的绣娘学了一下,绣出的手帕等物件真是好看,拿出手外人个个称好。
唐夫人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大堂中,一把拦住正欲出门接应门外来宾的唐琪,只见二人低头耳语几番,唐琪默默点头,似是对什么事情应允了。
唐夫人回身过来,笑意盈盈,唤了丫鬟道,“快,去把大少奶奶请出来。”唐夫人的笑不知是为终于找到了可以缝补好鸳鸯枕的人,还是为钱小娥终于不用再抄经念佛,可能两者兼有吧。像唐夫人这般待儿媳妇的,这世间真是少有了。
没过多久,钱小娥便出现在唐夫人的面前,经过这三个月的佛前洗礼,言行举止果真都收敛了很多。钱小娥在来的路上就听丫鬟道清事情原委,这会儿跟唐夫人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