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关朔原那边的时候,他身边已经多了很多其他门派的弟子,一起合力抵抗着天空中流光城的攻势。那些人都是各自门派青年一代中的精英,在他们的帮助下,关朔原的压力减轻了很多。他仍然在维持着那个巨大的符盾,看到我过来也并没有停下来。他背对着我,随口问道:“那个人送过去了?”
“……他死了。”
关朔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慢慢扭过头来,像是要确认一样看着我。我脸上的表情大概不会多好看,他的表情明显楞了一下。
“那个人你见过,太虚观的颜怀远。我师弟。”我木然地看着他,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太久,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我根本不在乎面前的人是谁,只是不管不顾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关朔原的动作停顿了很久,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哪怕在面对鬼方的时候我也没见他露出过这么纠结的表情。过了许久,他突然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打我一样一巴掌用力伸了过来。我吓得偏了一下脑袋,然而那只手却只是很轻地落到了我头上,用力地揉了两下。
“别哭。”关朔原哑着嗓子说,“他是个男人,我很敬重他。”
说完,他就再次转过身去,绷着脸投入到防守工作中去了。
这时候没太多时间给我们说话,很快我就又被一个不知名的云麓师兄拖走了。我混在人群里跟着大伙一起丢着符咒,脑袋里却还想着很久之前,关朔原吐槽颜师弟小白脸的样子。
一群人对抗一座天空中的城池是什么概念?请不要被我之前形容的大家不断散发的励志王霸之气迷惑了,有些事情真的是跟我的成绩单一样,不管怎么努力都只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洛锦川妄想考第一……
我们所有的攻击在金铁城池面前,连它的皮都擦不破一点。而城中掉下的每一块石头都能给我们带来惨重的伤亡。我们只能在关朔原撑起的护符下越缩越紧,眼见得他面色苍白汗如雨下,空中咒符也抵不住地越来越消薄。
“这样不行。”关朔原咬着牙说,“为什么鬼方已经死了,这座城还在行动?”
“鬼方死了,还有人没死啊。我敢肯定是那个黑影在操纵这座城,只要找到他……”
我咬牙切齿地想着要怎么把那个幕后操纵者抽筋扒皮,周围却一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困惑地跟着大家停了一下动作,发现所有人都仰头看着天空,表情都是同样的呆愣。
黑气缭绕的流光城仍然如同空中堡垒一样悬浮着,只是却停止了不断向下扔石头的行为。四面城门突然大开,城中鬼哭之声一下子响亮了很多,黑气缭绕着向城池上空汇聚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压抑着令人恐惧的沉默。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城池上方翻滚着凝起了一片黑色雾气。
此刻的天空都是浑浊的昏黄色,城池黑气与火焰燎出的灰烬缠绕着上升。可是哪怕在这样的环境中,那正在渐渐凝聚的黑色雾气依然清晰得让人难以置信。如同晕入清水中的墨色般荡漾回旋,最透彻纯粹的黑色在空中龙蛇笔转恣意跌宕,过了许久才慢慢凝聚成形。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手中斜挎着一根黑中缭绕红光的拂尘。他静静悬浮在空中,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孔上,眼睛紧紧闭着。他穿着破旧的道袍,道袍的衣袖和下摆都碎裂成悬浮的黑雾,整个人极为安静地立在那里,却仿佛与天地都混为一体,散发着让人恐惧的力量。
我和众人一起呆呆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空中的那个人。纵然和之前比起来,无论是气质还是打扮都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面孔——
重渊。
虽然表面上还保持着木讷冷静,可我的内心早已经疯狂呐喊着翻了天——为什么重渊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他刚才到底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闭着眼睛?他那身打扮又是从哪里来的啊?!
人群渐渐响起了不安的嗡嗡声,我听到身边一个太虚观的同门小声嘟囔着:“上面的那家伙……打扮怎么好像我的巨大型邪影啊?”
……对没错,他现在的样子除了露出了脸,就和之前还是红烧肉的时候,那个巨大型邪影一模一样啊!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点,甚至也有平时比较关心八卦的太虚弟子认出了那张在太虚观极具辨识度的脸,耳边充满了“邪影”“太虚观首席弟子”“重渊”的窃窃私语声。只是不管我们在这边讨论得如何热火朝天,悬在空中的重渊依然紧紧闭着双眼,像是对外界毫无反应一样。
“你们好像对吾主颇为关心的样子啊……”
空中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们都怔了一下,只见在重渊身边,一个刚刚解除了隐身的身影正在慢慢浮现出来。他悬在比重渊稍微低一些的位置,兜帽下看不清长相的面孔傲慢地俯视着我们。
“是那个魍魉?”我惊叫出声,“我们不是已经把他……”
“不是。”关朔原眯着眼睛看着空中,“是那个藏在魍魉身体里的家伙,你看到的那条黑影……应该也是个妖魔,只是我看不出来他的实力……”
那家伙完全无视了我们下面的喧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就重新转过身子面向重渊,毕恭毕敬地半跪了下来。他的位置本来就比重渊低了一截,这一跪简直就像是臣子对帝王的拜礼,充满了狂热的崇敬。
一个颇为高阶的妖魔,对一个人类行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