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太子执眼含泪水。
齐王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动不动哭哭哭的,似个女子,当下看他不顺眼起来,怒叱,“寡人还没死,你哭个什么!”
他吼起人来还是很吓人的,从小在齐王的严厉之下长大,太子执吓得哆嗦,憋回了眼泪不敢再吭一声。
然而他要是大声反抗一下吧,还能让齐王觉得这孩子长了点血性,大抵是能用的,可是这么一声不吭和往常一样软弱,真是横看竖看都生气。
于是齐王二话不说将他骂了一顿,骂的太子执莫名其妙也不敢反抗,反正他往日便经常被齐王没头没脑的骂。
骂完了,口干舌燥的齐王见他儿子都快缩成乌龟了,心头怒火狂烈,又生出几分无奈来。大概也怪自己总是训斥他,才让他如此胆小吧。
齐王朝太子招了招手,“过来。”
太子执睁着眼睛瞅了瞅,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走上高台跪坐在齐王旁边。
齐王叹口气,抚摸着他的脑袋:“齐地欲倾,寡人将死,汝愿随寡人否?”
“父王!”太子执大吃一惊。
齐国,他的故国,难道真的无法跨过这个坎儿吗?
太子执的眼神坚定起来,他抬起头,第一次不畏惧地直视自己的父亲,这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父王,死国也,愿随之!”
“善!”齐王哈哈大笑,他的太子终于让他满意一次了,也不枉自己如此喜爱他。
都说距离三个月只剩下没几天了,都说齐国马上马上就要破掉了,然而事实证明,齐国远远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整场大战足足持续了四个多月,从寒冬腊月直至夏日炎炎。齐国边疆屡屡失守,敌军不断往前攻陷,直逼最后的繁华地点,王都临淄城。
诸国军队遇上那些齐国境内自立为王的人,要么谈拢收编,到日后诸国瓜分之时稍微给点甜头,要么直接将不听话的斩杀剑下。
这些外来的士兵可不同于之前齐国围剿他们的,那些人只是地方州中的将士,远远比不上这些个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煞星。
况且从人数上也是压倒性的,任凭你有成百上千人,能抵抗的了泱泱几十万大军吗?
齐国内外乱成一片,王宫中奴仆们许多悄然收拾包袱细软逃窜的,只是多被守宫的将士抓回来当场斩杀。
齐王最不喜欢临阵逃亡的人。
何况王土之上的东西都是他的私人财产,主人要死,这些东西当然要陪葬。他想到了自己修建的陵寝,现在大概是用不上了,他可不相信诸国人那么善良,同意把他葬进去。
他看见一旁看似安静看书,实则手指一直发抖的太子,忽然想起来了一个人。
薛纪清。
那个和太子年纪差不多大,总是温和恬静的年轻人,那个在齐国末路时刻坚守到最后的军师。
若论起来他大齐最得意的谋士是谁,那便是薛纪清了。此子有绝对不输于百里仲华和张培青的心智手段,他不知道期盼这种贤才期盼了多久。
只可惜,来的太迟了。
只可惜,在他尚且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靠山就要垮台了。
这段时间以来前线战报,薛纪清屡屡战胜,即便他们的兵马比不上楚国庞大,即便他们的物资比不上楚国丰厚。
薛纪清总是能用他高超的手段,耍的楚军团团转,北上齐楚战场,楚国几乎没有胜利过。
这或许是他听见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齐王唇角缓缓上扬,勾起一抹欣慰。
正在此时,宫正急匆匆地迈着步子前来,看见齐王和太子,连忙跪下行礼。
他的眼眶通红,嗓音带着哽咽,“大王,北上之战,巫溪大将军战败,十万将士全军覆没,军师被俘虏,现今楚国已一路南下直逼临淄。”
齐王沉默了好一会。
太子执扭过头来静静地听着,他的手不颤抖了,但是全身却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
齐国……
将破。
像巫溪那般贤良的臣子,战败沙场却没有被俘虏,那么就只有一条。他死了。
齐王以袖掩面,遮住眼中的泪光,半晌,低低喟叹,“爱卿。”
——
北上战场。
数月之前,齐楚大军曾经在这里两军对垒,现在齐军全军覆没,只剩下楚军将士打扫战场。
六月份的天气,空气中温热的干燥滋生,飞虫苍蝇飞来飞去。战场上的尸体必须快速焚烧,否则容易产生病菌瘟疫。
小士兵们熟练地搬运着尸体,擦擦脑门上的汗水,将齐军的死尸扔到板车上,准备待会儿推到大坑中一并烧了。
“齐国那个大将军死在咱们将军的手底下,也算是不亏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顺手解下腰间的竹筒喝了口清凉的水,用手背抹了把嘴。
旁边的士兵指着他的脸,“你把手底下死人的血抹到嘴角去了。”
“我待会儿回去洗洗。”小士兵满不在乎,“那个齐国的特别厉害的军师,我听大家说将军准备劝服他给咱们楚国效力。”
“不成,不成。”这士兵摇摇头,“他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要是为楚国效力,就成了咱们楚国的大官啦,反过来还站在咱们头上,这可不成。”
“你傻啊,他是有本事的人,为楚国效力自然是好的。”
“可是我们已经有张黑子了。”
“多上一个不多。”
两个小士兵嘟嘟囔囔,此时,营帐中矫饰头疼地看着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