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久申也行了礼,赶紧把蠢呆的傻大个拉到一边,使眼色让他闭嘴。
张培青眼珠子转了转,笑的宽厚:“多有打搅,大师您还请继续练剑。”
易文种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冷脸对王衡道:“回去。”说罢率先头也不回地朝树林走去。
王衡迷茫,张培青拍拍他的胳膊,三人跟着走过去。
剑师划分为一到十段,普通剑师只有三四段,六段剑师已经十分厉害。况且说到底王衡不过是一个仆人,楚荆甘愿纡尊降贵给他找师父,已经是破天荒的大恩赐,何况找的还是位大剑师。
要知道每天有多少名门贵族跪在易大师门口哭着喊着求师,人家连瞅一眼都不带。傻人有傻福,说的就是稀里糊涂的王衡。
可在王衡看来,什么太子大剑师他都不在意,他只知道,他的命是先生救的,吃的是先生给的,穿的是先生买的,连师父都是先生请的。他要记下的,只有先生的恩情。
两人并肩走着,王衡时不时瞅瞅她的胳膊腿,十分想问她是走来的还是乘车,想问她腿酸不酸,难受不难受。越想越是懊恼,怎么就没有提前问过先生,要早知道她来,他一定提前准备好车。
心里为她心疼的憋屈,王衡眉头深深皱起。
几人回归原位,易文种继续教导王衡,季久申这只小尾巴跟在旁边学习,张培青就坐在一边看,易大师倒也没说什么。
阳光正好,一丝丝穿过枯枝照射进来,打在几人身上,她看得目光迷蒙。
几人练剑的动作太熟悉,熟悉到将她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长久以来深深压抑的盒子打开,潘多拉魔盒般引起回忆倒流。面前的场景仿佛一面水镜,从中央波动散开,呈现出另一幅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那是一年深冬。
凄冷的院子里有一棵古老的杏树。
杏树下有两个孩子。
女娃娃拎着小木剑练剑,男孩儿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笑容温暖看她。
“不练了不练了,累死人!我不要练剑!”女娃娃眼红可以休息的他,不满地大声嚷嚷,一把将小木剑扔到地上去。
“你这小家伙,又闹脾气。”
男孩不过□□岁,说话却老气横秋,跟个大人似的。他的脸很白,透着严重的病态,眉宇温和如三月暖阳,“乖,还有半个时辰你就能休息了。”
“不要不要,我再也不要练剑了!”小短腿跑到男孩身边,小小的身体带着满身寒气挤进他怀里,“我要冷死了,我要累死了,阿诚你抱抱我。”
“你真是……”男孩顺势抱住她,将她通红的小手包裹在大手中,“我家阿祯最坚强,肯定能坚持下去的对不对?”
“不对!”
男孩哭笑不得,只得提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热鸡蛋,诱惑道:“练完这一招,就给你吃。”
他的身体依靠石头撑起来,削瘦的骨架单薄,笑容交叠在光芒中,仿佛随时都会化成风消失在世界上。
那是母亲特意给他补身体的鸡蛋,唯一一枚鸡蛋。
“我才不吃鸡蛋,难吃死了,你自己留着。”女娃娃嫌弃地别过脑袋,眨下眼中的泪光。
“阿祯……”
阿祯。
张培青伸手遮挡住头顶明媚的光,也遮住她的双眼。耳边又响起一声声熟悉的呼唤,魔咒般缭绕不绝,疯草似的狠狠揪住她的心。周边长剑撕裂空气带出唰唰的寒意,她就坐在这冰寒之中,一个人沉寂成灰。
“先生,您睡着啦?”
忽然一道粗狂的嗓门炸响,她从黑暗中睁开眼睛,眨了眨,放下手望过去,那方王衡满脸疑惑。
视线不动声色在他手中的剑上绕了一圈,她笑了笑,“是有些困,你们今天结束了?”
点头,他咧开灿烂的白牙:“先生,师父好厉害!”说罢不好意思挠挠脑袋,“只不过我太笨。”
“你初学剑,不用在意那么多,先把基础打好才是。”
正细心擦拭剑面的易文种听见这话,手中顿了顿,扭头:“你懂剑?”
满头大汗的季久申和王衡都直勾勾看着她。
张培青摇摇头:“我听说过。”
易文种不再理会她,继续擦剑,话语却是对王衡说的,“她说的没错,你初学剑术,重要的是基础功。今天我已经把最基本的剑招教给你了,你回去自己每天每个招式挥舞一百遍,两个月后再来见我。”
易大师如同来时一样,挥挥衣袖潇洒地走了,剩下三人慢吞吞步行回去。他们至少还要走半个小时才能到达王宫门口。
季久申把剑挂会腰间,忽然问了一句,“先生,阿诚是谁?”
张培青眸光闪了闪,无辜地回视:“阿诚是谁?”
“呃,这是我从你口中听见的,你不知道?”
她很诧异:“我口中?你确定?”
这下季久申真不确定了,狐疑看看她,喃喃自语:“听错了?”
——
韩平晏觉得先生有些不对劲。
从树林中回来,她就一直很不对劲。尽管看上去她还和往常一样笑语翩翩,可他总觉得很别扭,就好像,有一张微笑的面具戴在她脸上,强行扭曲另外一张脸。
他什么都没有问。
韩平晏知道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张培青这个人,一旦她要隐瞒些什么,别人就算掘地三尺都休想挖出一丁点辛密。
这是她的聪灵,却也是她的悲哀。甚至连唯一有所察觉的他都不敢确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