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同方心情复杂地回到府上时,管家急匆匆告诉他:“老爷和夫人正在书房等三爷呢。”
丁同方垂下眼,似笑非笑。今日出去时打了继母身边的嬷嬷,想是那边又向父亲告状了。
丁柯一下午都在高兴糊弄住了才经武的便宜儿子,散衙回到家小妻子就泪水涟涟地扑上来。丁柯在继妻和儿子之间拉偏架已经习惯,想也不想便吩咐管家待丁同方回来时叫他过来。
没想到,这一等竟等到了掌灯时分。见丁柯脸色越来越阴沉,继室心中暗笑,一派贤惠道:“妾身便是担心同方出去与井市女子学坏了,才要嬷嬷去拦着,不意竟触了他的霉头。唉,也是妾身疏忽了。他那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又是在朋友面前,自然要顾及脸面。”
“他有什么脸面!”丁柯哼道:“老夫肯给,他才有脸面,老夫不肯给,他算个什么东西!”
“儿子给父亲请安。”丁同方正好被小厮背到门口。
丁柯咳了一声:“进来吧。”
待丁同方被小厮伺候着在椅子上坐好,丁柯怒气冲冲道:“你自己腿脚不方便该好好养着,没事出去乱逛什么!不学好!”
丁同方低着头道:“今日沈贤弟来相邀,儿子想着他毕竟是侯府子弟,又是太子伴读,若与他交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帮上父亲的忙,故此没有推辞。”
“沈栗来过?。”丁柯扭头去看小妻子,继室心虚道:“妾身只听说是来了朋友,倒不知这沈栗有什么不同。老爷也知同方平日里那些朋友是什么样子的,妾身以为……”
“好了。”丁柯如今每日里应付太子一行人精疲力尽,回来又等了小半天,实在没心情看妻子与儿子扯皮,头痛道:“你便再有理由,也不该打你母亲身边人!”
“难道儿子还不如一个奴才精贵了,不过一个嬷嬷,竟劳父亲母亲一同为她出头教训儿子,真是失敬了!”放在平日,丁同方自是不敢胆子与丁同方犟嘴,只是今日他乍然得知生母沉冤,情绪压抑悲愤,回来看见父亲又在偏倚继室,哪里还忍得住!
“孽障!逆子!”丁同方大怒:“把这忤逆的东西抬回他院子里禁足!叫他抄完五十遍孝经!”
丁同方低着头,攥紧拳头,任由小厮背他出去。
“等等。”丁柯唤道:“若是那沈栗登门……由得他去。”
“老爷!”继室撒娇道。
“不要闹,你不懂。”丁柯安抚道:“沈栗这个人暂时不能得罪。”
小厮把丁同方背回院子,早上那嬷嬷便顶着一张姹紫嫣红的脸过来转了一圈,趾高气扬道:“夫人吩咐了,少爷这段时间静静心,好生悔过才是。”
自上次打死个嬷嬷,这院子里的下人们对丁同方便恭敬了些,如今叫这嬷嬷一张扬,下人们觉得少爷到底没能压过继室,还是讨好那边紧要,一个个又要懈怠起来。
丁同方自然明白那嬷嬷打的什么主意,往时他还要气闷一番,如今却只觉麻木了,半点不在意,反而抬头朝那嬷嬷笑了笑。
见丁同方笑得阴森森,沉闷抑郁,那嬷嬷无端脊背发凉,不敢再放肆,哼了一声匆匆跑了。
丫头们也觉异样,赶紧低头上前伺候丁同方睡下。哪知半夜里丁同方忽地坐起,吓了守夜的丫头一跳,丁同方也不理她,自顾自呆坐着发愣。第二日丫头们私下里议论三爷怕是要被夫人气疯了。
丁同方一夜未睡,沈栗也没休息稳当。
他如今不太信任多米,因此出门时只带了竹衣。后来他派竹衣去安顿桂丰一家,身边竟没有人跟着了!
怀中揣着丁柯犯罪的证据,在天色渐黑时一个人赶路,哪怕一直在大路上行走,不曾拐进荒僻小道,沈栗也止不住心中发慌。太原府不比景阳,这里是丁柯安守道的地盘。也不知桂丰到底有没有被人跟上,万一被人察觉出端倪,自己的小命可有危险。
撵兔子似的回了住所,沈栗才算松了口气。迈步进门,万墩儿的小女儿二丫正捧了个碗在院子里吃饭。这孩子才四岁,沈栗倒不怎么防她,笑盈盈逗她:“二丫,你怎么才吃饭?你娘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大约万墩儿夫妇把机灵都自己用光了,孩子们就都憨的出奇。二丫愣愣地瞪着眼看沈栗,歪歪头冒出一句:“大哥,你吃。”
沈栗就是一愣。
这时万家的不知从哪窜出来,拽住二丫使劲打了两下:“这倒霉孩子,娘怎么教你的?不是告诉你在后面待着,谁让你乱跑的。”
二丫吃了打,连哭声都憨憨的。
沈栗不悦道:“你这是干什么?在我面前打孩子,嗯?”
“我……奴婢……这孩子乱跑,太没规矩了。”万家的赔笑道:“奴婢也是想教训她。”
沈栗皱眉道:“她才多大?懂得什么!我看倒是你的规矩要好好板正板正。”
万二丫扯着嗓子哭,不但万墩儿、多米满头大汗赶过来,连方鹤都被吵出来。
万墩儿见沈栗正在训斥他老婆,连忙上前给了万家的两下:“你这败家婆娘!成日里就知道惹事。还不给赶紧赔罪。”
这回轮到万家的鬼哭狼嚎。
“行了!”方鹤怒道:“像什么样子!”
方鹤的小厮司明嘲讽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丁府的乡下庄子吗?由得你打老婆骂孩子,大声哭号?见着七少爷脾气好,蹬鼻子上脸。多米哥,你也由得他们闹!”
多米满脸通红。万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