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太子果然下令放了何溪。
走出大同府衙门,何溪举目望天,颇有再世为人之感。
回身望向沈栗,何溪疑道:“太子殿下莫非是欲待在下走后再派人追杀不成?”
沈栗微笑道:“何二公子过疑了。太子殿下是何等身份,岂会做此尔反尔之事。若殿下对阁下早有杀心,自邢大人抓捕阁下至今,下手的机会多了,殿下又有什么可忌惮的?”
如今大同府的最高权力落到太子手中,就算抓不到何溪谋刺的证据,不能明正典刑,但太子若决心杀死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办法。狱中囚犯互殴,吃饭噎死,忽发疾病暴毙,哪一样都能做的干净利落。
何溪连日来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固然沈栗提起过太子不会下手,他自然是不信的。没成想,虽然每天被人拉出去游街非常难堪,但既没有鞭打用刑,也没有恶言詈辞,甚至每日里还能够吃饱喝足。待三日游街结束,还允许他洗漱沐浴,给他换上干净衣衫。沈栗居然又以两家结过姻亲的名义贴补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还真就把他放了!
何溪……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说,但凡有一丝活的希望,何溪也不想死。既然让他走,何溪也没有赖在狱中的心思。赶紧走!
沈栗殷切嘱咐道:“如今天寒地冻,何二公子路上小心。”
何溪觉得这句话颇有深意。疑惑地看了看沈栗,既然太子已经保证不会派人追杀自己,难不成路上还会有别的危险?
带着满腹狐疑,何溪走人了。沈栗目送这位何家二爷,嘴角微露笑意。
何溪怀疑太子不会如此“仁慈”,没错,太子的确没有大度到放过他。正相反,太子对何溪恨之入骨。
如今的太子可与来三晋之前截然不同了。没出景阳之前,邵英虽然有意无意地压制东宫,但说起来,太子一直处在邵英的保护之下。有皇帝坐镇,哪怕是当朝阁老,也没人敢对太子稍有不敬。
来到三晋之后,太子才见识到什么叫不令之臣,才意识到主弱臣强的无奈。宝剑锋从磨砺出,这句话不假,在与丁、安等人周旋的这几个月里,太子的心性渐渐强硬起来。
牢狱中那些贪官太子都不能忍,真正谋刺过自己的何溪能容忍吗?
别说太子已经被邵英手把手教导了好几年,又已经开过杀戒,下令围剿了安守道,就是几年前被太傅忽悠的那个傻白甜,也不可能放过如此谋逆之人!
毕竟是邵家的子孙,皇室的血脉,天生就有维护皇权的本能。如若太子真是个扶不起来的,沈栗还能留在东宫转悠?早想法子跑了!
令太子为难的是没有好理由去杀何溪,哪怕太子一行人对何溪的做所作为心知肚明,哪怕缁衣卫指挥邢秋也在怀疑何溪,但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太子是国之储君,一言一行都要有规矩,不能因“怀疑”二字就喊打喊杀。上位者单凭“喜好”做事,大臣们会“不安”。
太子正憋屈的不行,沈栗建议,索性放了何溪。
不但放了他,还要好生对待,给贴补钱财,好叫他跑路。
何溪这会子儿大约还没反应过来,觉得太子这边承诺不杀他,就万事大吉了。
他就没想想,他谋刺太子的事已经露了行迹,太子这边抓了他,又让他平平安安走出监狱,二皇子那边会怎么想?这何溪是不是已经叛变了?他对太子说出了多少?为了保证二皇子的安全,是不是杀了何溪灭口比较好?
至于何家,会在二皇子面前保他吗?别忘了,何溪可是教人拉出去游过街,连何溪自己都认为,何家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必然会将他逐出族谱。一个家族弃子,以何家担不但不会保他,说不定还要拿他的性命献给给二皇子,也算是教他为家族奉献最后一点力量。
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转瞬间声名尽毁,家族除名,还要被以前的盟友和家人追杀!从此后便要饥寒交迫,前程无望,处处躲藏,每日里心惊胆战地过活……
何溪能忍受多久?这可比一刀杀掉他,叫他痛痛快快地死让人解气多了!
如果何溪还能活着,对他来说,只怕他最痛恨的人不会是太子,而是面慈心冷的何家与二皇子!凭什么老子为你们出生入死,到最后却反而落得颠沛流离,下场凄惨,而你们这些坐享其成的却每日里荣华富贵,还派人追杀我?
何溪之前能被挑选出来谋划行刺,必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要是反过来与何家和二皇子一系掐起来,那才好看呢!
德彰十九年二月十九日,北狄人大举犯边!
今年冬天有太子一行人预先筹谋,雪灾虽然严重,但造成的破坏已经被降到最低,起码,大多数灾民得到了安置,有口饭吃,又被人组织起来,或以工代赈,或联户具保,互相监督;赶巧又碰上太子严查贪官污吏,叫老百姓出了口恶气,多多少少也转移了矛盾,故此还算是稳定。
草原上可就撑不住了!
越往北方,雪灾越重,北狄境内的情况只有比大同府更危急的,他们又没有大业和尚这样的奇人,对雪灾时半点预备都没有,措不及防之下,一场大雪过后,连人口带牲畜,损失惨重!
草原上日子难过了,难免就惦记起南面盛国。
这些年北狄自家也不太平,王庭之中争权争得厉害,国力也不算强盛,虽然和盛国彼此看不对眼,但双方都在蓄力阶段,在这种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