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栗如今已经是正六品詹事府府丞,如今携功而归,少不得还要加官进爵:市舶司的功绩还未赏,姜寒案他也有参与。至于擒了尤行志、掀了盗船、炸了湘王的忆仙亭,湘军将领死伤不少……这些要算平叛之功了。有时候平叛要比开疆拓土还要引人注目,都是需要重赏的。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让沈栗再往上挪一挪。
便是沈栗再无所顾忌,也嫌势头太猛。尤其是立在沈家上头的玳国公府又被皇帝打下去,而沈家的后生们虽未成才,却也开始下场应试,礼贤侯府再不收敛些,难免会被皇帝猜忌是要做第二个玳国公府。
沈栗压低声音道:“皇上龙体康泰,想必寿数绵长。儿子到底还年轻,现下冲的太快未必是好事。”
沈栗在东宫的地位已经不低,再往上窜,等太子熬到继位的时候却要站在什么位置呢?
一旦教皇帝和太子认为沈栗有做权臣的势头,必将被极力打压。
“玳国公府前例犹在,儿子不敢轻忽。”沈栗道。
沈淳点头笑道:“为父也是如此认为。原还想着如何劝你,不想你竟自己想到了。”
沈淳自己当年就是个知道急流勇退的,自然会对如今侯府所要面临的形势有正确的判断。
沈栗松了口气:“父亲不怪儿子自作主张就好。”
“你是带病面君,请辞的话也好说出口。若是待回府与为父商议后再递折子,未免痕迹太重。”沈淳摇头道:“皇上的意思呢?”
沈栗微笑道:“皇上不允。说詹事府府丞和鸿胪寺寺丞都是双差,便是偶尔少上一个也不耽误事。只教我安心将养,不必急着应差。”
沈淳轻笑。还真教他父子猜着了,“安心养病”,皇上果然有意教沈栗缓上一缓。
“那你就病着吧,以后看看情形再说。”朝事说罢,沈淳皱眉看着沈栗:“太医的诊治总做不得假,你是真的伤了心血?”
沈栗疲乏道:“在皇上面前讨巧而已,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只是病了之后急着赶路,一直没得好。”
沈淳郑重嘱咐:“此事不可轻忽。年轻时失于调养,日后便要影响寿数。如今既得了闲儿,当好生将养。本侯儿子不多,不能都病着。”
沈栗恭敬道:“儿子知道了,多谢父亲惦记。”
李雁璇抱着儿子坐卧不安,急急教他:“一会记得叫父亲。”
沈宣似懂非懂点点头。
正说着,沈栗一股风般进来。李雁璇还懵着,倒是沈宣不怕生,已经开口叫道:“父亲。”
“哎!”沈栗两辈子头一次得了孩子,头一次被人叫父亲,只喜得魂都出窍,一把抱起道:“好宣哥儿,为父回来的急,未曾给你带礼物,待明日开了私库,喜欢什么任你挑。”
沈宣还听不大懂,只听到“礼物”,知道是有好东西,立时拍手笑道:“谢谢,谢谢。”
沈栗稀罕的不行,欲亲上一亲,又怕头一次相见惊着了他,只扯着孩子小手使劲嘬了一口。
李雁璇还在流泪,见了也忍不住嗔道:“不像样子。”
沈栗上前与她擦泪:“辛苦你了。”
李雁璇又忍不住抱着沈栗哭了一场。
沈栗虽亲近儿子,到底担心自己从外边回来,又带着病,虽非疫疾,也怕过了病气给他。这时医疗条件差,幼儿一旦染病就有夭折的可能。遂嘱咐香栀:“抱宣哥儿去好生洗漱,不必再带过来,教他早些休息。”
往日这时沈宣早就睡了,今日只为等沈栗。故此听教他休息去,便乖乖向李雁璇道:“儿子告退。”转头看着沈栗歪头想了想,经香栀提醒,又对沈栗道:“父亲,儿子告退。”
沈栗连胜道好。
夫妻两个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完的话。李雁璇是纯粹的内宅贵妇,沈栗也不愿回到自己院子里还说些政事,只与妻子谈论后宅:“今日见嫂子眼神十分可怖,你可曾得罪了她?”
李雁璇摇头道:“母亲也来提醒妾身说嫂子怕是对我有恶意。只是妾身这两年照顾宣哥儿,很少出院子,大伯也拘着嫂子不叫出来,我二人只在请安时偶尔碰上,妾身又哪来的机会得罪人?”
沈栗皱眉道:“我见大兄似是坦然了,不料大嫂又显左性。你防着她些,也不要教她靠近宣哥儿。”
提到儿子,李雁璇严肃道:“妾身省得。”
回到家中,沈栗才放心睡个好觉。因他的病过了皇帝眼,沈淳便教他在府中养着,自己去朝上对付那些御史言官。
这一觉直到第二天日头西斜,沈栗方才醒来。李雁璇连忙吩咐人端来饭食,又亲自服侍用药,末了才告诉他一个消息:“大嫂诊出喜讯。”
沈栗一口茶喷出去,诧异道:“什么?”
因小产伤了身子,容蓉多年未孕,府上都以为她不能生了。
李雁璇捂着嘴,指指樱桃:“你说。”
“是。”樱桃快嘴道:“听说昨日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回去后大吵了一架,不期世子夫人竟被气晕了。大半夜里招了府医诊治,结果诊出喜脉来……府上都说少爷一回来府上就有喜事,分明是您带回来的喜气。听说世子爷还喜得要来谢您,教侯爷骂了一场,方才罢了。”
沈栗呛咳不止:沈梧真是喜颠了馅,自己妻子有孕,他打算跑去谢弟弟……大兄太蠢怎么办?
李雁璇早与香栀笑成一团。
“罢了。”沈栗板起脸道:“这话不许与旁人提。”
樱桃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