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杨一清能入阁,既可以说是实力,也可以说是运气,这位曾是甘陕总督,总辖三镇,在边镇立下赫赫功劳的文臣,某种程度来是,也是皆赖朱厚照的支持。
否则那刘瑾也不是人人可以惹的,杨一清能在刘瑾的报复之下保住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朱厚照的欣赏呢?
李东阳入了暖阁之后,先行了礼,等见到了叶春秋,心里有些错愕,不过脸上依旧一派古井无波。
显然,李东阳诧异于叶春秋回来得这样早,只是现在再见,心情就不免有些复杂了。
本心上来说,昨日周王诸人上的奏疏,他是很不认同的。
这不是祖宗之法的问题,你们宗室和皇家自己要认亲,这是你们的事,偏偏认了亲,居然还要封王,这就等于是将李东阳逼入了墙角,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不应,这分化之策也就成功了。
叶春秋当真会因为王位而与自己离心离德吗?这可是说不准的事,人心隔肚皮啊,就算叶春秋不说话,也并不代表他心里不会有怨气。可若是支持呢?
哎,真真左右都不是啊。
朱厚照则是笑吟吟地看向李东阳,道:“眼看就要入夏了,天气渐渐炎热,李师傅也要多注意身体啊。”
表面上虽是寒暄,实则则是在等李东阳的表态。
李东阳道:“陛下,而今四方百姓,虽沐浴皇恩,得以安详太平,却也有衣不蔽体者,生活困顿,无衣无食,前几日,凤阳府便有人禀告,说是竟有几个农户,竟是饿死。陛下啊,凤阳乃中都所在,尚且如此,其他州县,更加可想而知了。老臣蒙陛下厚恩,颇为殷实,倒是不必陛下关照,陛下垂爱之心,老臣心领即可。”
他这话回得滴水不漏,既是谢恩,又表现出了自己忧国忧民之情。
朱厚照心里便想笑,装,你装啊,哼哼,朕且看看你到底装到什么时候!
接着,朱厚照便故意道:“黎民百姓,朕怎么能不在乎呢,不是已差了钦差前去凤阳了吗?若是赃官害民,则惩治赃官,若是豪强无道,就惩处豪强,过不了几日,想必就会有禀奏来了。”
李东阳颌首道:“正是,只是陛下能管得了一个凤阳,可是其他州县呢?这便是为政的难处,想要使海晏河清,就不能失察。朝廷不是不想安民,只是无法事无巨细啊,于是一件小事就可能要酿成大祸,千里之提毁于蚁穴,不就是这样的道理吗?”
好话也说了,这李东阳还捉着这事不放,朱厚照的心里倒是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这李师傅,还真是没玩没了啊,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不就是不想提起封春秋为王的事?反正昨儿周王等人已经上了奏疏,今日朕又已召见了周王诸人,你倒是说句话啊,朕可是想了许许多多的理由来堵你的嘴的,哼哼。
不过朱厚照毕竟成熟了,再不是从前不高兴就摆脸色,有点事就咋咋呼呼的天子,倒也不至于完全坐不住,他沉吟了片刻,道:“哈,李师傅说的很有道理,朕这一次记牢了,不知今日还有什么奏闻吗?”
“是这样的。”李东阳面色淡定,徐徐道:“还有一事,老臣需启奏陛下,近日在京师,有一僧人,聚众诸多,说是为陛下诞日祈福,于是在东市,带着许多善男女念经祝祷,蔚为壮观。”
在朱厚照看来,李东阳不会不知道自己就等着他提到周王等人上奏的事,以为李东阳这会总能说到了,可是……
这样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朱厚照的心里急的可不是这种事情啊,可是既然李东阳已经提起了,朱厚照不得不问道:“噢,原来是这样,若是这样,岂不是很好吗?”
“回陛下,问题并不在这里。他有这个心思,这固然是陛下恩泽四方,感化臣民的缘故。只是……这僧人却没有度牒,他自称是南直隶金山寺的僧人,可黄册之中分明记录着他乃是一个军户,十有**是冒充的,不过此人倒也颇懂几分佛理……”
朱厚照便很直接地道:“噢,是这样,他既懂佛理,那就管他是军户还是僧人,他既是给给朕祝诞,那便让鸿胪寺给他颁一个度牒也就是了。”
叶春秋站在一旁听着,想笑……
这确实是一件极小的事啊,可是李公为什么拿出来说呢?以李东阳这样性子的人,不可能没事找事啊!
显然,这是一件简单的事,能这样好解决,又何须要启禀皇帝裁处呢?
果然,李东阳摇头道:“鸿胪寺可不敢亲自颁发,假若假僧人因为如此,便得了度牒,那么自此之后,只怕这天下,借此为宫中祈福的假僧人就不知凡几了。”
呃……
这倒是没有错,要知道,在大明,军户是最窘迫的户籍之一,天生下来,就是世袭武官们的佃农,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有许多,连媳妇都讨不到,便是寡妇,都未必肯嫁军户。可是僧人不一样,僧人是需经过朝廷认证的,必须得有度牒,才算是僧人,有了度牒,便可以去寺庙里接受供养了,一般的寺庙,大多都有许多的土地,雇佣了佃农生产粮食,除此之外,还有信众的香油钱,甚至官府,偶尔也会赐予一些钱粮。
可以说,若是能得到鸿胪寺认可,得了度牒,一个军户就完全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一辈子衣食无忧,躺着吃喝。
李东阳之所以不认可朱厚照的处理方式,是因为这种事,你不能应,那个僧人虽然是以给宫里祈福的名义,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