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镇的街道车水马龙,就算到了夜晚,也到处张灯结彩的,其实并没有什么节日,这里的繁华是诺克萨斯人带来的。
这些诺克萨斯的外来客没有耕地,不像很多当地人总是尽量自给自足,性格本身也是完全不同,艾欧尼亚的闲士在茶楼聚会,几十文铜钱买上一壶茶叶,反复泡上十来泡,便消磨了一天。
而多数诺克萨斯人不喜苦茶,却嗜酒如命,他们涌入城镇,靠从事艾欧尼亚人眼中不安稳的打工维持生计,但又不像本地人会将剩下的钱存入积蓄,诺克萨斯人几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赚来的钱大把大把地撒进酒家鱼肆。
眼看着一桶桶陈酿搬出地下室,由小二舀入一只只提前在里面藏了水的酒壶里,和丰盛的酒菜一起端上桌。酒楼的老板们一个个都乐开了花,有心的商人把艾欧尼亚人庙会时才有的花灯节,改成每晚举办,每天一到了晚上,街道上便张灯结彩,星陨镇繁华得像是一座不夜城。
阿狸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兜甜板栗,逛在街上,东瞧西看,刚刚在面馆一大碗鸡丝面下肚儿,舒服的不行。
这就是让她恐惧的城市吗?
太阳坠落本应是永夜,这些城镇总是在夜里发出不寻常的光,所有野兽都不愿接近,像是红热的、会灼人的火焰,可是现在,阿狸却觉得这些光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好像有光的地方,就有人群,就是安全的所在。
某些生于本能的恐惧正在渐渐消退,反而当人潮散去,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漂亮的花灯一盏盏熄灭,摊贩们一个个收拾好自己的货摊回家去,阿狸望着这番景象,反倒感到一股深深的落寞之意。
于是城镇也随着熄灭的万家灯火一点点睡去,人造的灯火将夜晚拱手还予夜空,于是一切都像在森林里一样了。
其实本来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人类居住的房子也是用木头和石头搭建的,城镇便是人造的丛林,只是把其他的动物排除在外了,如果兔子学会建造,估计也会圈起一块草原,建起城镇来。
身上的银两为了满足各种好奇的yù_wàng,已经差不多花了个精光。
人类的世界确实蛮奇怪的,他们不再需要捕猎,他们被名为银两的规则束缚着,但她不觉得那样比丛林野兽的觅食简便多少,他们曾经为了充饥捕猎,现在则不得不为有银两的人工作,换取拿来换食物的银子。
她一个人慢慢走在入夜后荒凉的街上,心中的这种感觉慢慢膨胀起来,比在森林时的感觉还要强烈几百倍,也许是因为森林是通透的,可这里到处都是一堵堵墙壁,她感觉有些气闷,而这气闷加剧了那种感觉。
人们都有家可回。
可是她是没有家的,狐狸确实也是有巢穴的,可是成为人形之后,她住不进狭窄的巢穴,更抵触人类那种孤立于森林的住家。
她轻快地走过一间间房屋,有些房门前挂着光线昏暗的灯笼,据说这是艾欧尼亚的传统,她好几次看见艾瑞莉娅晚上做这种“没用的事”,她说是这为了与人方便,若是有人走夜路经过便会觉得安心很多。
现在她才深深地感觉到此举的温暖之意,在无尽的黑夜里愈发淤积在心的孤独感,遇到这温暖光,似乎开始渐渐融化了。
她在光影交织间的街道走过几条街,街道上的繁华与热闹骤然冷却,散场之后尽显荒凉。她没有归宿,亦没有可去之处,也许随便找一个房顶安睡,不过她总觉得那样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她突然嗅到空气里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是人的气味,他们在殴斗——不,比那更坏,那是单方面的殴打,殴打者本就心性暴戾,强壮的身体散发出刺鼻的汗味,即便如此,也掩盖不掉那卑劣的气息。
恃强凌弱。
并非争夺统治权,也并非为了猎食生存,单单为了满足自身暴戾的快感而做出的行为。
阿狸绕过一个街角,距离事发之地越来越接近了,她压低了脚步,像是一只扑食前的猎食者般悄无声息地接近。
“是你吧?白天逞英雄的感觉真不错,是不是,嗯?我们凭什么养你们这些诺克萨斯佬?滚回你们的国家吧!都给我打!白天不是挺行的么?小兔崽子!告诉你那群诺克萨斯狗,从艾欧尼亚的地盘上滚出去。”为首的大汉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那些家伙肌肉虬结,裸着上身,他们的身上都纹着凶恶的刺青——长龙盘于手臂之上,胸前有一头猛虎怒目。五个人像是五堵墙一样围住中间的那个人,后者被逼到角落,背靠墙壁,只能用那不够高大也不够强壮的身体,硬扛下一记记窝心的重拳。
阿狸并不怕这几个人,妖灵之力不是ròu_tǐ的力量,视觉上的强度无从分辨,白天她教训的那几个家丁一看就是好吃懒做之徒,凭借她灵巧的身法与技巧足够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而眼前这五人无疑是练家子,仅凭那种程度无法应付。
但此时夜深人静,就算动用妖力恐怕也无人知晓,只要让见者死掉,就不会有人泄密。杀掉几个人渣而已,对整个人类族群总归是一件好事。
不过此时她所犹豫的,是因为她认出了那个被打的人。
泰勒。那个曾无数次想用致命而精准的飞刀致她死命的家伙,又是一路上阻挠她对瑞吉纳德报复的混蛋。
私人恩怨是私人恩怨。
她稍微旁观了一会儿,等到自己觉得差不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