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绪觉得,那一瞬,他的心里裂了个口,灌进来的不是冷风,是万丈暖光。
他忽然发现,自己寻求了将近二十年的东西,却在她身上找到。
他原以为,他离温暖已经太远了。
却不想,在这小家伙身上,看到了一直也未体会过的温情暖意。
“小家伙,如果不想我走,那你就快点醒来!”萧绪握紧她的手,压抑着喉咙间的苦涩和担忧。
如果上天折磨他这么多年终于放过了他,就不要将她给带走!
来已经来了,他就不许她离开!
像是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楚倾颜慢慢停止了抽泣,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身体的高烧依然未退。
一个时辰后,程烟萝进来检查,发现高烧不退,反倒有加温的趋势,立即换了副药,嘱咐萧绪一定要给她喂下去。
萧绪握着那苍白的小手,应了下来。
程烟萝临走前,看着萧绪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漾起点点痛楚,心里不由哀叹,这也是个苦命的人,算了,之前对他的怨怼,便一笔勾销吧,毕竟当年他不过是间接因素,真正要怪,也只能怪命运了,和缘分了。
她转身打算离开,却看到了一身月光看着她的人。
程烟萝装作没有看到他,准备和他擦身而过。
“小烟,对不起。”空灵低头开口。
程烟萝闭了闭眼,这一句道歉,她等了六年,可是终究太晚了。
因为心,已经累了。
如何让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去等一段过去还未开花的恋情?
她没有停住脚步,逼着自己一步一步不要回头。
慕容珏,若能够选择,我宁愿没有遇见你。
冷风拂过那一霎,空灵握紧了双手,想要去拦住她,可是心里却清楚的知道。
对于他的恨,小烟已经铭刻心骨了,无论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有恨,还好,如果没有了恨,那才是最为令人绝望。
一个月夜,谁家欢喜,谁家忧愁?
无人知,付予冬风冷月,谁人怜?
当萧绪喂完第二碗药后,楚倾颜身上的温度才开始慢慢有了消退的迹象。
但是他记得程烟萝的交代,这一副药方她用了一味猛药,不敢保证在这深夜会不会反复,让他千万要留意。
沉睡的人不醒,时间点点滴滴流逝,却让人等得焦灼。
他忽然想到,当自己这些日子一直都处于昏迷,小家伙是不是也这样替他担忧?
他有些后悔,今日应该跟她坦白自己已经苏醒了,便不会让她在梦里再承受一次担惊受怕之苦。
嘴角泛起一抹微微的苦涩,萧绪捂着她的手,慢慢开口,“我记得在我昏睡的这一段时间里,你陪我说了很多话,这次换我陪你说说话。”
犹记在黑暗中徘徊时,是小家伙不放弃,一句一言,不断地填充着他四周的景色,每当他准备就这么离开时,是她的哭声,是她的不舍,是她的痛惜,像藤蔓一样,将他的四肢缠绕得紧紧的,让他无法离开,然后等着黎明的到来。
“我的一出生,便注定了我的身份,是西轩国的嫡皇子,同样注定了我,将要度过的不平等的一生。”
“小的时候不懂,以为只要努力,只要成材,他便会看我一眼,可惜没有。”
“后来我以为,如果我变成一个不可替代的人,是否他们也会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可是结果,”他苦笑,“我却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的绊脚石。”
“我不懂,为什么一切没有按照母后说的那样发展,直到那一场大火的燃起,我身边的人为了保护我,一一被杀害在我面前,血流成河的宫殿,烧红的大火,十岁那一年,眼里都是红色的,红色的血,红色的火焰,然后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小家伙,其实以前的时候,我很羡慕民间的孩子,他们虽然过得不富裕,也没有前呼后拥的下人,可是他们拥有的却是我所没有的亲情。这一点,他们便可以轻易打败我。”
他抚着她的脸,微微一笑,“小家伙,你是不是已经猜出了父皇交给我的另一个任务?所以在树林里,你才不愿意离我而去?”
没有等到榻上人的回答,他也没有失望,而是继续道,“原本我已经打算在出狱后,交出剩下的兵权,带着你远离朝堂,只是父皇先我一步,提出了任务,虽然殊途同归,他要的也是我的兵权,同样是我的离开,只不过,他要的离开,和我想的离开不一样。”
那一夜长跪,父皇的冤枉,母后的失望,他沉思了很久,忽然想通了很多东西。
他嘴角含笑,却没有一点悲痛,“身为掌权者,要有一颗比别人冷血的心,就算是对着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他要扶持的对象不是我,所以我并不意外,或者说在十年前,我就已经认清了。”
“可是小家伙,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你想要避开,却怎么也避不开,我不想争权,但是母后和梁家需要我去争取,母后生育我,梁家养育了母后,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但这么多年,我也只是为她们做到一个足以制衡傅家的地步,再多,我也给不起。”
“因为我担心,一旦给多了,人的心就会膨胀,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他闭了闭眼,“别人的眼中,你不是最好的,就算如何去争取也改变不了,既然如此,为何我还要去争取?”
父皇的心里只有四皇弟,既然是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