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纪千羽踩着上课铃声,准时出现在了教室里。
大四的课本来就少,她又得了周教授的特许,这一学期基本都没怎么在班上露过脸。她坐在自己的画架面前,清理着画笔与调色板上的浮灰,许多好奇探究的视线明里暗里落在她的身上,她对这一切恍若未觉,有条不紊地在画板上涂涂写写。
杜若晓早上没来教室,她昨晚酒喝得不少,凌晨才回来,翘了节课回寝室睡觉,刚睡醒就看见手机上好几条未读短信,平常对她前呼后拥的女生们争先恐后地朝她抱着信。她逐条看完,发现是纪千羽回学校上课后撇撇嘴,将手机随手扔到一边。
搞什么东西,突然回来假惺惺地上课干什么?一定是想做什么坏事,现在也就是她脾气好了,不然换做当初,直接带着人去使绊子,多痛快。
哪像现在这样……
想到现在的处境,杜若晓顿时皱起眉,心情糟糕地低声骂了两句。她原本和市厅的那人打得火热,那人也对她照顾有佳,她被抓起来时一个电话就把她保了出来,有那人在一切行事都来得极其方便。然而最近不知道什么情况,那人对她渐渐越来越冷淡,若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让她好些原本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变得费力不少,着实令人气恼。
而这一切,都是纪千羽出现后就逐渐变得不受控制。杜若晓皱起眉,恨恨地暗骂着纪千羽,结果忽而听到她自己住下的寝室里发出一点怪异的声响。她心提到嗓子眼里,胆战心惊地朝发出响动的方向看去,警惕地盯着卫生间禁闭的房门。没过一会儿,水声传来,纪千羽擦着头发出来,扫了眼她瞪圆的眼镜后漫不经心地走向自己的位置,一句话也没有同她多说。
“你你……”杜若晓指着纪千羽,一时间吓得话都不怎么说得利索,“你怎么在这儿?!”
“我回我自己寝室,你在那边乱叫什么?”纪千羽将半湿不干的毛巾挂到一边,转头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
“闭嘴。”
杜若晓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迅速闭口不言,过了几秒心里又觉得不岔,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虚张声势地问她,话语有点结巴。
“你……那你突然回来这边干什么?”
她们宿舍其实是四人间的配置,不过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这间屋子一直都是两个人住。她们之前曾闹出过惨重的不愉快,如今想起来,依然让她心有余悸,脸上还能隐约感受到那时火辣辣的疼。如今纪千羽又突然再次搬了回来,除了别有用心外实在想不出其他解释,杜若晓缩了缩脖子,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惶。
但纪千羽似乎对搭理她没有丝毫兴趣,只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有一句答一句,别的话一句也不多讲。
“保研考试要开始了,我在学校的通宵自习室待几天。”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听到了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的答案,杜若晓终于稍微松了口气。校庆汇演之后第二天就是保研资格考核的比试,纪千羽两个都有参加,如今回寝室来住,多半是为了最大可能地节省时间。别的宿舍也未尝没有这么干的人,只是她跟纪千羽之前的不愉快闹得比较厉害,她又跟姚雨菱交好,再同住一个屋檐下,她是绝对不愿意的汐染天下。
不过恐怕纪千羽心中的不情愿比她只多不少,而且……这个考试,她自己肯定还不知道,其实准不准备,都没有什么区别。
杜若晓想到这里,又觉得带上了几分莫名的快意,看着纪千羽的视线都带上了一丝怜悯。她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朝她堆起一个自己颇为擅长的甜笑:“哦,这样,你的兼职不做了?”
“不做了。”纪千羽淡淡地说,收拾东西地动作微不可查地稍微顿了一下,随后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自顾自忙碌。杜若晓点点头,觉得情景有些意犹未尽,于是又随便找了个话题接了一句。
“哦,那正好。”她假笑了一下,做善解人意状点了点头,“住在学校正好,两天后就是校庆汇演了吧,正好排练一下你的节目。和你一起表演的那个钢琴家呢?他要是有空的话,不如也来我们的话剧里客串一把弹个钢琴?最后弹钢琴那段背景音乐还是只能放录音带,能有个人在旁边现场弹那当然是最好的。”
她自觉说的这番话没有什么问题,顶多是带了点若有若无酸溜溜的打趣奚落。没想到纪千羽听完后会是这么大反应,僵住片刻后,慢慢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杜若晓在温暖的空调房里瞬间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也是和纪千羽你死我活较过劲的人,却不论是一年前的对峙,还是一月前共同被抓,她都从未在纪千羽身上看到过这么凶狠乖戾的眼神。杜若晓趾高气昂惯了,却也特别惜命,她在纪千羽暴躁阴冷的眼神中僵硬着四肢,挣扎着努力挤出一两句破碎的辩解。
“我……我开玩笑的,你这人怎么……怎么这么认真啊?”
纪千羽无声垂眸,朝她走了过来。杜若晓仓皇后退,被纪千羽逼到桌前,背抵着桌沿,惊慌失措地向后仰,一个不注意,脑袋磕在书柜凸起的一条棱上,发出了一声结实的闷响,惊呼声卡在喉咙里要出不出,噎得她痛苦地扭曲着脸,纪千羽却没有就此离开,恐惧从她的心里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泛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千羽伸手,抓住了杜若晓的长发,将她的脸向上提。杜若晓被迫抬起脸,纪千羽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