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浩会意，来到羞愧难当的黎小雪面前，蹲下身，仰面看着黎小雪的眼睛，轻声地说：“没关系的。第一回，谁都会觉得紧张。你可能还是想得过多了一些，所以，才会紧张得这么厉害。你先不要把自己刻意地想成是一个模特儿，就当这是一个日常里的普通拍照。好与不好，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的。放开些，再试试看。”
类似的话，黎小雪其实也在心里面和自己说了几遍了，但，她越是和自己说这些，越是放不开。
“可以了吗？”李君浩知道崔德声的脾气。
急脾气的崔德声不会给任何一个模特儿太多的调整的时间。
黎小雪哪里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整过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尤其是抓不着。可面对李君浩的发问，也只能点了一下头。
李君浩又回头看了一眼崔德声，崔德声不耐烦地和李君浩摆了一下手，重新又站起身来。
李君浩只为鼓舞黎小雪，郑重地，又和黎小雪点了一下头，起身到了一边。
“黎小雪，是吧？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崔德声没有急着回到相机旁，而是又耐了一些心，这么问了黎小雪一声。
黎小雪好像生来就对这么一个络腮胡子发怵，只格外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崔德声并没有看到黎小雪真正地放松，不客气地说：“喂，你不会是一个哑巴吧？你难道不懂得怎么和别人沟通吗？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想成为一个好模特儿，和摄影师之间的沟通，是相当重要的。”
“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了。”黎小雪尽可能镇静地说。
“你觉得？”崔德声带着几分的不屑，“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了，你就再笑一下，给我看看。”
黎小雪有生以来，这还是头一回需要特意地笑，也还是头一回，知道了笑有多么地难。
而一个微笑，在这个时候，倒好像她入行的一个通行证。她借此通行证所拥有的，当然又并不是什么模特儿的事业，而是钟友诚的画展。
“想一想可以让你高兴起来的事情，试试看。”给崔德声捏肩膀的女孩子，忽然这样友好地提醒起黎小雪。
黎小雪叫女孩子这么善意地一说，反倒更觉得心酸无比。
如今的她，又到哪里去想什么可以让她高兴起来的事儿呢？哪怕是想起肚子里的小生命来，她也是愁绪满怀。
而她的愁苦，在这个时候，更不能有丝毫的外露。
细细地想来，本来愁苦，却又不可以愁苦，本来笑不出来，却还要尽力地来笑。现实的生活里，这般的尴尬，真的又太平常了。
“喂！你又在想着什么？”崔德声又着急地问起黎小雪。
黎小雪不想刻意，又不能不刻意，而且，她不想刻意的本身，也就是一种刻意。
她不能像李君浩说的那样，轻松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她需要钱，需要大笔的钱。
金钱的分量，这个时候，可能都是她一生里最为重要的。
她尽可能积极地调动着嘴角的每一块儿可以调动的肌肉，终于，把她的双唇勾出了笑的一丝模样。
这样的笑，也只好像硬生生地挂在她的脸上一般。
“你知道你的笑有多么地僵硬吗？”崔德声有些训斥着，“你这样的笑，简直都可以勾起我晚上的噩梦！你是专程来给我捣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