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玲呆立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一个看不清面貌的黑影拿着皮鞭过来,手腕一抖,鞭稍在空中崩成一道笔直线,然后无声地落在长生的身上,他的身上立即又多了一道血痕。一鞭又一鞭,鞭子落得又快又急,却听不到任何声响,长生一动不动地承受着鞭子,身体随着鞭打的冲击力而晃动,被打得东倒西歪,血珠飞溅在空中,他却始终连遮挡一下的动作都没有,任凭鞭子带着劲风在他身上留下数不清的伤痕。
赵大玲犹如一个旁观者,在看一出血腥却没有声音的默剧。她忽然明白过来,这是长生的梦境,失去了她,长生的世界便如同暗无天日的地狱,没有光亮,没有温暖,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阴霾。同时他无法原谅自己没有救出赵大玲,即便在梦中也重复着对自己的惩罚。
赵大玲看着那个在鞭打中蜷缩的身影,眼泪蒙住了双眼,她冲过去奋力推开那个持鞭的黑影,黑影在她手下化作一股黑烟消散在空中。“长生,”她流着泪叫他的名字,“你的梦境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从墙壁的刑架上拿起一个大铁锤,用力砸向森冷的黑色石壁,“轰隆”一声巨响,石壁破了一个大洞,金色的阳光自洞口照进囚室,驱散了囚室里的阴寒和血腥。长生不适应地眯起眼睛,畏光地伸出手遮挡着照在他脸上的阳光。
在赵大玲不断抡砸下,四面的墙壁倒下,仿佛一个立方的盒子被打开。她扔掉手里的铁锤,来到长生身前,俯下/身,冲他伸出一只手,脸上带着疼惜与鼓励的微笑,“来,长生,随我来!”
长生仰头看着她,阳光照在她的头顶,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金色的光芒中,清风徐来,她雪白的衣裳和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飘舞,舒缓而优美。空气中细碎的光芒折射着,仿佛洒落了满地的碎金,空气中传来清雅的幽香,一如记忆中她身上的味道。她就这样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如盛开的兰花举在他的面前。
如同受到蛊惑一般,长生缓缓地伸出手抓住了面前的那只手。指尖的温暖好似电流一样迅速传导到他的全身。赵大玲轻轻一拽,将长生从地上拉起来。长生茫然看着四周,囚室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长生,还记得太清观后山的小溪吗?”赵大玲微笑着问他。
长生下意识地点点头,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和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出行,在自由的天空下畅所欲言。赵大玲挥手一划,面前出现了一道波光粼粼的小溪,顺着林间蜿蜒而过,溪边有几块青色的石头,赵大玲拉着长生的手,与他并肩坐在青石上。她脱去鞋袜,将赤足浸到溪水里,溪水清澈见底,映得她的**如白莲般皎洁可爱。她扭头冲他笑,一如当日在溪边的情景,“要不要试试,这里不会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
长生点头,略带羞涩地除去鞋袜,他这才发下自己身上是一件雪白的衣裳,刚才的伤痕和血渍都不见了,见他微微发怔,赵大玲伸出手指点着他的衣襟,“看看你这件,再看看我身上的,这叫情侣装。”
长生释然一笑,将脚伸到清凉的溪水之中,流动的溪水拂过他的脚面,他舒适地叹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好像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人终于找到休憩港湾,“大玲,刚才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见你被……”
他哆嗦了一下,不敢说下去,隔了一会儿才息叹道:“如果真是那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赵大玲心中一酸,都不忍说破他的错误,他弄混了现实和梦境,以为此刻才是真实的,赵大玲的被俘只是他的一个噩梦。她揽着他瘦削的肩膀,只觉得现在这样即便是虚幻的也足够让她感到幸福和满足。“长生,”她亲吻着他的面颊,“无论是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我要你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嗯了一声,扭头去寻找她的唇,吻得心满意足,却莫名地觉得伤心。脸颊上一阵温热,他伸手抹了一下,看到指尖晶莹的水滴,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会流泪?”
赵大玲抚着他的面颊,“因为你爱我爱得心痛,就像我爱你一样。”
长生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喃喃道:“我觉得我已经有好久没有看见你了,那种感觉很可怕,仿佛是到了世界末日,满心的荒芜和绝望。大玲,不要离开我……”长生忽然顿住,他莫名地看着自己的手,将手举到眼前,对着阳光看自己的手腕,他的手腕是是有一道伤疤的,那是曾经的禁锢捆绑留下的痕迹,可此时,他的手腕却是完好无损的,皮肤光洁,毫无瑕疵。一阵恐慌袭来,他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去看自己的胸膛,竟然也是一点伤痕也没有,光滑得好似一块整玉石。记忆在大脑深处冲撞,无数的念头充斥在脑海中,让他应接不暇。他扭头看向旁边的赵大玲,只见她双眼含泪,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被一道滚雷在眼前炸响,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意识到现在的他才是身处梦境之中。周围的蓝天、溪水浮光掠影一般迅速褪去,眼前赵大玲的面庞也变得模糊不清,天光暗了下来,阴暗恐惧将他紧紧包围……
床榻上的长生忽然蹙紧了眉头,左右摇晃着脑袋,眼球也在眼皮下不安地滚动。一直密切注视他的萧翊惊讶道:“咦,刚才我看他眉目舒展,好像还笑来着,这会儿怎么又紧锁眉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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