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在他晃神间,她已是停了下来,他四下望了望,疑惑道:“这是……”
面前的府邸极其气派,虽夜色里见不得全貌,单从那门前威武的石狮以及那看不到头的墙壁已可窥一二,门前高高悬挂着一方牌匾,上书‘苏府’二字,可见是哪个高官的府邸。
阎锦低头笑了笑,轻轻跃上墙头,朝他招招手,他心神一动,不自觉的便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飞跃在屋顶之上,他瞧了眼二人身上显眼的白衣,默默的想:他们大抵是唯一的翻别人家院子这般招摇的人了。
阎锦不知他所想,便是知道了亦不会在意,她凭着感觉摸进后院,随意进了一座院子,这府邸不小,下人自也不少,这院子门口便守着两个,然那二人却是一副呵欠连天的样子,连他们摸进了院子亦没察觉。
院子亦不小,然古代建筑大致走向基本一致,她毫不犹豫的进了主屋,主屋与外面不同,即使在黑夜里主人皆熟睡之后,依旧留着一盏灯,她进了内室,付平生犹豫的一下,终是没有进去,他跃上屋顶,替她把着风。
屋子里主人早已睡熟,在内室床榻边脚踏上,趴着一个绿衣婢女,婢女面朝着床榻,看不清面容,在床榻之上,精美的锦被之间,躺着一个女子,女子年纪不大,面若芙蓉,蛾眉丰唇,生得倒是好看,只那双弯眉,即使是在睡梦中依旧颦着,似心事重重。
阎锦偏头瞧了她半晌,抬手在她额际轻轻一点,女子似有所感,嘤咛了一声,却是没有睁开眼来,阎锦笑笑,恶作剧般抬手捏了她的鼻,女子呼吸一滞,眉头皱得越紧,下巴不自觉的扬起,似渴水的鱼般张着嘴,急促的呼吸着。
眼见她呼吸越来越急促,睫毛亦微微颤抖起来,阎锦耸耸肩,在她睁眼的前一秒松了她的的鼻,身形一晃,悄无声息飘出屋去,身后呼唤声起,紧接着,屋子里亮起了烛火,隐隐还有轻微的说话声,阎锦头也不回,直出了院子,去了旁边院子,身后,付平生默默跟上
。
“啊!”
寂静的京城里,尖叫接连而起,紧接着,一盏盏烛火渐渐亮起,顺着外城方向,成螺旋状向外蔓延,黑暗散去,整个京城灯火通明。
西街一座宅子里,阎锦一把掀了脸上面具,笑眯眯的看着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在外面脚步声奔进来之前跃上了屋檐,趁着门开那一瞬飘了出去,屋内惊呼声起,脚步声渐渐杂乱,她弯弯嘴角,悠闲的坐在屋顶之上,那模样,犹如坐在自家院子里,毫不担心被人发现。
付平生站在她身旁,低着头瞧着她,一贯无波的眼眸里终是有了异色,似是无奈,似是纵容,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自个儿睡不着,便闹得整个京城无人安眠,这般任性的作为,按他以往的脾气定是不喜的,然而此刻他却没有半点不悦,反而隐隐有些高兴,为着她孩子气的笑,为着她孩子气的扰人手法,他想,他大抵是对她严肃不起来了。
她瞧够了下面人慌乱的模样,极满意的站起身来,大抵是这一整晚的胡闹驱散了她心里产生的异样感,此刻的她双眸柔和,周身疏离感亦少了不少,见她准备离开,他连忙跟上。
二人出了宅子,并未回府,亦没再寻下一个府邸,此处已是外城,茶馆酒肆不少,阎锦随意摸进了家酒馆,顺了两壶酒出来,与付平生一起爬上了屋顶。
淡淡的酒香飘散在夜风中,阎锦轻轻晃了晃酒壶,抬头眺望着远方,万家灯火皆起,淡淡的光晕驱散了冷寂,这黑黑的夜,终于不再只是黑,内城东街方向她们并未去,那里却亮着烛火,即使隔着老远,隐隐的却有喧哗声传来,她抬手,仰头,酒入了喉,温润绵软,半点不辣人,隐隐的还有一股子淡淡的清冽香气,似冬日的梅。
一壶酒在手,二人慢慢喝着,二人皆未说话,待酒见了底,天边已现鱼肚白,阎锦扔了酒壶,正要跳下屋顶去,远远的街头上,忽地走过来两个人,二人皆是粗布麻衣,身形佝偻,不知为何,她忽然便顿住了脚。
那两人渐渐近了,是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老头子背着一个背篓,背篓用布遮了,看不见里面的东西,老头子右手拄着拐杖,左手与老婆子的手挽着,两人皆走得有些踉跄,却是相互扶着,相互搀着,两人均未说话,只那眼神却时不时的触到一起,每每这时,二人均会心有灵犀一般朝对方笑笑,岁月的风霜无情的摧残着他们的面容,却未将他们的眼神改变一丝一毫,那偶然接触到的对方的眼神,分明是少年时情窦初开,欲吐心事人先羞的模样。
二人渐渐走过长街,去得远了,阎锦手一松,酒壶沿着屋檐掉落,溅起清脆的一声响,无端端的,她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再次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她回头,原本空无一人的长街之上,人渐渐多了起来,那对老夫妇在人群里,是那般的不显眼,然而她的眼里,却只看得到那两人,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一入了脑海,便如入了心,再也擦不去。
相濡以沫,与卿长安。
伴着这话,她想起了很多,有以前的,有现在的,有让她不喜的,亦有让她欢喜的,不论想起了多少,最终均慢慢散了去,其中一个人,一件事,却渐渐清晰起来,她想起那个男人,那个蹲在她床前执拗看着她的男人,她猛然发现,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