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会拒绝?自是不会的,哪怕这只是个跟她相处的理由也好,故而他干脆的坐到她身边,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酒碗,仰头便将一碗酒喝了个干净,温温的酒入了喉,立时便升腾起一缕暖意,连心口那块地方亦渐渐回暖,再不见冬天。
他将碗递给她,她伸手接过放于一旁,却似不打算再倒,付平生疑惑的看着她,略微不解,她不是要他陪她喝酒么?
阎锦眯眼,道:“只有一碗,多余的没有,这酒可不多了,我得留着。”
他无所谓的点点头,于他而言,喝不喝酒的无所谓,只要她想,他便作陪,她若不愿,他亦没有意见。
“之前,多谢你了,当时便该跟你道谢,哪知竟是找不到你的人影了,隔了这般久,总算是说了这一声谢。”阎锦道。
付平生一怔,回道:“没关系。”
嘴里说着‘没关系’,又哪里会真不在意?实际上,他是觉得极有关系的,她跟他道谢,实际是客套,他不喜她跟他客套,却没有资格来让她不跟他客套,在她心里,他终究比不得百里墨,若是他,她定是不会跟他这般客套的,刚因见着她平安而生出的那喜悦,此时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令他堵得慌。
他低头瞧着屋顶,许是心情不大好之故,连脚下不会说话的瓦片亦看不顺眼起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脚,轻轻踹了踹,瓦片受了那力道,极快的便滑下了屋檐,掉落地上,一声脆响,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立即引起了守在前后院之间的老杜的注意。
“夫人,怎么了吗?”老杜匆匆赶过来,一边唤她。
阎锦无奈的低头瞧他,道:“无事,你不用管。”
她说着无事,老杜仍是不放心的跑了过来,仰头瞧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无事,微微松了口气,哪知那气还未落下,她旁边那白衣男人已是落进了他的眼里,他防备的打量着他,语气凌厉,“你是谁!”
他未答,阎锦道:“老杜,他是我的朋友,你不用紧张,你回去吧,我俩再坐会儿。”
老杜怀疑的瞧着他,那人样貌不俗,眼神深沉如渊,瞧那样子,便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哪里敢离开?再则,即便那男人是夫人的朋友,他也不能走开,若是走开了,发生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主子的夫人,可不能被人抢了去!
“夫人,属下亦无聊得紧,属下便在这里站会儿罢?说不定主子快回来了。”他道,一边说着,人已是跃上屋顶来,大大咧咧的在二人中间坐下,惹来阎锦似笑非笑的一眼。
*
长街之上,一辆马车快速驶过,车厢内,百里墨与萧衍相对而坐,车厢内极安静,萧衍低头把玩着折扇,百里墨则目光沉沉的瞧着他。
“你若想说什么说便是,何须这般盯着我?”萧衍似是玩够了,收了折扇瞧着他道。
百里墨依旧看着他,沉声道:“我还当萧皇宅心仁厚,想不到竟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倒是我傻了,竟以为能劝阻萧皇!”
“这世上有几人是干净的?难不成二皇子便能说你没有野心?你大梁现在比南疆好多少?怕是不等南疆打过去,自个儿内里已是先乱了套!彼此彼此罢!”萧衍虽与萧煜闹翻,却终究不能忍受别人言语上的讽刺,他是变了,却终究是他曾经尊敬的那个人,故而一听百里墨言语不当,便忍不住出言反驳,话一出口,未待百里墨说什么,他自个儿已是沉默下来,不喜归不喜,他终究不再一心一意为他说话了。
百里墨沉了眸,道:“大梁不会乱,我也不允许它乱!”
萧衍不置可否,他掀帘瞧了眼外面,道:“你下车罢。”
百里墨二话不说,起身便出了车厢,临走前,他顿了顿,朝马车里的人道:“若是萧皇执意如此,我定亲自带兵来阻,到时若有世子不想看见的事发生,便怪不得我了。”
他终究是想让他劝阻萧煜的,只是,他又如何劝得了?人啊,不论以前多纯善,一旦被蒙了眼,便再也听不见劝,他亦无可奈何。
男人的身影极快消失在黑暗里,萧衍收回视线,沉默了半晌,轻声道:“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他的话,似自言自语,夜风过,无人回答,马车再次行了起来,与那巍峨的皇宫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另一边,百里墨快速往酒馆方向奔去,他已出来了大半个晚上,一点消息也未传回去,他怕耽搁久了她会担心,急行了片刻,终是到了酒馆外,他柔了眉梢,一提气,跃上墙头,往后院奔去。
后院渐近,似有说话声,他离得那般远亦能听见一些,她似在回答老杜的话,轻轻的,听不分明,却让他安心。
“阿锦!”还未走近,他已是唤了出来,他的话一落,那边便是一静,旋即便是老杜惊喜的声音,“主子!您回来了!”
他在院子里停下,仰头朝着声音处望去,淡淡的夜色下,她正坐在屋顶上低了头瞧他,老杜则站在她身边,一脸喜悦的望着他,他下意识的一笑,跃上屋顶。
“主子,我先下去,待会儿再来找您,您先与夫人聊聊天罢。”老杜嘻嘻一笑,跳下院里去,在走之前,他瞧了眼百里墨身旁的地儿,也不知看见了什么,似乎笑了一下。
“阿锦,你在屋顶做什么?可有着凉?”百里墨伸手握了她的手,包在手心轻轻搓着,眼里含着埋怨。
阎锦任他搓着,道:“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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