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同王熙凤两口子的上房里,已经哭红了眼睛的王熙凤,仍旧无声地摸着眼泪。屋子里也没有旁人,唯有他们两个默默地相对而坐着。
“行了,不过是多了个丫鬟而已,也值当你这样?左右我答应你,不往她屋里去便是了,快歇歇你那些金豆子吧,也不怕哭坏了眼睛。待会儿要是叫大姐儿瞧见了,你那肿得水泡子一样的眼,还不得吓着她了。”贾琏被媳妇儿哭得又烦又无奈,一把将人拽到怀里,亲自给她擦起泪来。
王熙凤大概也是觉得羞了,哼了一声推推他,没把人推开干脆就靠着了。但总算是将眼泪止住了,只偶尔抽噎两下,“我还不是觉得对不起你,自己心里也难受。二爷,其实老太太说得没错,我嫁过来都六七年了,膝下却只有大姐儿一个,实在是愧对你,愧对贾家先人啊,我……”
说到这儿,王熙凤就又要掉下泪来。她这话还真的不是虚言,这么几年都没能生下儿子来,她如今可是心虚得很。当初她那公爹就对她颇不待见,拿着她生不出来说事,将她打压得什么都不得沾。那年好容易有了身子,她还指望着扬眉吐气呢,谁知生下来竟是个丫头,让她仍旧不敢挺直腰板儿。
这不,就是因着她没能生下儿子来,如今连老太太也逮着不放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老太太将鸳鸯赏给琏二,更多是为了往大房敲钉子,指不定是图谋什么呢。可是,这钉子也是敲在她心上的啊!
看她又要哭,贾琏忙将人搂紧了哄道:“你是爷的媳妇,只要我不嫌弃你,谁再说什么都是不管用。咱们都已经有大姐儿了,那你我的身子就都没问题,儿子早晚也会有的。况且,这几年也怨我,总是在外面忙着差事,十天半月的不着家。陪着你的日子少了,倒是让你落下埋怨。”
“这样,往后我尽量每日都赶回来,再不叫你独守空房了,如何?”琏二爷说着,一张俊脸就跟琏二奶奶的蹭在一处,说不出的撩拨挑逗。
琏二奶奶登时红了脸,却也不推拒于他,只嘴上低声骂道:“青天白日的,你且……”这样欲拒还迎的模样,自然拦不住琏二爷,两个人便倒在一起。
只是,不待他们更进一步呢,外面便有丫鬟的声音响起,“二爷,二奶奶,侯爷回来了,请二爷过去说话,正在书房等着二爷呢。”
正在兴头儿上的夫妻两个,登时被扰了兴致,连忙翻身坐起来整理衣衫。王熙凤更是含羞带嗔地捶了贾琏一记,道:“都怨你!待会儿若是教老爷瞧出什么来,我可没法儿活了。”
贾琏懒洋洋地坐着,任她帮着自己整理领口等处,闻言笑道:“这有什么的,我亲近自家婆娘,老爷怕是只会看得高兴。要知道,只有咱俩亲近了,他才会有孙子抱呢。得,老爷怕也是要问鸳鸯的事,我这便过去了,看老爷有什么吩咐。”
“去你的吧。”琏二奶奶羞红着脸拍了琏二爷一记,将他送出上房门外,又略略扬声道:“记得同老爷说,你身边没个伺候的人,都是我的错儿,早就该给你添个通房姨娘的。好在如今老太太想得周到,将鸳鸯给了你,且是你的福气呢。”
琏二爷也不回头,只抬起手向她摆了摆,径直往前面去了。左右,这娘们儿的话可不是说给他听的,那小心思里想的啊……
“奶奶,这是您早上吩咐泡的枫露茶,您且尝尝味道够不够。”一个身穿粉红夹袄的丫鬟,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端着一杯茶盏走进上房。这丫鬟不是旁人,名叫林红玉,乃是侯府大管家林之孝的女儿。
王熙凤见她进来,送了一口气,端起那枫露茶请呷两口,才道:“那个鸳鸯呢,可给她安排好地方了?”哼,都已经被撸了诰命,却还整日里不知道收敛,那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都那样的岁数了,还不说颐养天年,尽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已经将鸳鸯姑娘安排在偏院的厢房里了,另外老太太还赐给鸳鸯姑娘两个丫鬟,一个叫做鹦鹉,另一个是傻大姐。方才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交代下去了,鸳鸯姑娘的吃穿用度都比照姨娘的最高份例。”林红玉站在琏二奶奶身旁,手上帮她揉按着肩膀的穴位。
“哼,如今且让她先享受着吧,往后有她好看的呢。那一回她遭了大老爷骂,是怎么回事,阖府该知道的怕是都知道了。如今她倒有脸进了二爷房里,就大老爷那样的脾气,她能落下个什么好下场?再者说,二爷如今可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什么货色都能看得上,会沾染她才怪呢。”琏二奶奶此时已没了方才的悲苦,神色间倒颇有些镇定得意。
林红玉仍小心地为凤姐按着肩膀,口中奉承道:“叫奴婢说啊,二爷心里只有您,奴婢跟了您这些日子,可从瞧见过二爷沾惹过别人呢。那鸳鸯虽然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怕也入不了二爷的眼呢。”
王熙凤闻言勾起唇角一笑,似乎对这话十分受用。但转眼就又叹了口气,一手轻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神情说不出的惆怅,心中暗道:“若非是我这肚子不争气,也用不着在荣庆堂受那气。我虽是孙媳妇,可好歹都还是朝廷四品诰命呢,若是膝下有了嫡子……”
她方才跟琏二哭了半晌,一则是心里觉得委屈,一则是挨了训斥颜面受损,可更重要的,却是她为了逼琏二表态罢了。从心来讲,金鸳鸯带给她的压力不可说不大,毕竟那是荣国府丫鬟间的头号人物,算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