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觉得愤怒,莫名的愤怒。却囿于书生,这个当年意欲逃避的称谓而无法发作。
在我最后一次参加的宫宴上,老孟问我,能不能再惯她几十年?我笑答,您可拉倒吧。我怕她的眼泪,于是加上一句,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相视而饮,杯中酒尽。昔年种柳,明月拂风。
我只有一生,匆匆而过,颇多叹慨。有时,我也会想起洞房夜里的那团明月。而那个时候,身旁还有人问我,行霈,你的剑呢?
……
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
其实我在前面撒了一个谎,我去过的地方里,并没有澹州。
诗句被人汇编,打上建安风骨的烙印。但我的澹州,更像徐福的东瀛,存在于幻想中,陪着我的马老去。
后天又是惊蛰,我还会站在高处,往儋州的方向眺望吗?
我问过城澄,她只是笑。我却忘掉了另一个可能:城澄早就知道,我从没有去过那里。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她在维护我的吹嘘,认真维护行霈故事里的澹州。
我就是这么个人,虽然熬过延祚,又到新朝,可我没有变。如果再来一辈子,也不后悔今天的轨迹,该犯的错,我还会再来一次。做过的不后悔的事情,也接着做,有过遗憾的地方,继续补缺——但兴许补缺了,也会有接踵而至的麻烦。
年过不惑,但走在路上,我依然不能正常使用长柄伞。总觉得这是刀,是剑,待我牵白马,还能游历大同,说大话,和文人醉酒,继续和小孩儿讲玄怪的故事。
犹然记得那晚天上月圆,又有几粒星子,忽明忽暗。我看着她说——
“你叫了一辈子行霈,知道望之是谁吗?”
——行霈《剑胆琴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