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杀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罪无可赦,来人!先将陆氏收押,待本官上报刑部,”京兆尹一枚红令牌砸到地上:“秋后处斩!”
“咯哒哒”血色的令牌在地上翻了个滚,宣告着事件落幕。
大堂外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他们虽然没听懂曲里拐弯的案情,但他们看得懂以势压人四个字。
屏风后面的长公主气急败坏的声音,明显是告诉所有人,她有多理亏。
大堂外嗡嗡乱,大堂里也不安静,几个衙役已经上前要将陆昭锦押下去。
胡护卫立刻瞪了眼,这可是他家主子爷心尖尖儿上的人,一把将陆昭锦护在身后,太子爷手令横在身前,喝道:“谁敢当着殿下的手谕为非作歹,诬陷好人!”
“齐大人,你这是徇私枉法!”林大人也一拂袖站到了陆昭锦身前,冷喝:“本官绝不会坐视不理!”
京兆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胡护卫虽然是太子爷身边的红人,却也只是个传令的带刀护卫,不用放在心上。
至于大理寺的林大人若是写了折子上达天听的确有些麻烦,不过……
长公主这次连太子爷都敢得罪,又岂会怕林大人一介寒门,陛下那里自然有她顶着。
京兆尹一贯滑头,准确找到了最安全的出路,立刻下令催促衙役动手。
陆昭锦虽然被胡护卫护住,又背靠着柱子暂时安全,可胡护卫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胡护卫就是带着她逃出大堂,也总不能跟她一起亡命天涯吧。
更何况,京兆尹的判决是官方大义,可以出令追捕,一旦她逃了,就证明了自己有罪。
看来,这场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
陆昭锦冷冷看向正扬颚蔑视她的叶幼莲,推开了胡护卫的阻挡,迈步上前。
她这一出来,倒让那些持枪弄棍的差役有些拿不定主意,面面相觑着退后几步。
“叶幼莲,你不是问,谁能替我做主吗?”女孩子声音清亮,乱哄哄的大堂顿时静了下来,“那我告诉你,我陆昭锦,不需要任何人来替我做主!”
“我陆昭锦行的端做得正,我自己的主,今日案子审到这儿,公道自在人心!这京城百姓各个都能替我做主!”
女孩子的话掷地有声,让人振聋发聩。
“对!我们都听见了!世子妃是冤枉的!”大堂后面,不知道是谁先挑的头,顿时人人点头,声音越嚷越大。
“肃静!肃静!”京兆尹赶忙拍打惊堂木,可惜混乱的大堂并不是他能制止的了的。
长公主简直要气炸了肺,这群刁民!
陆昭锦那个善于蛊惑人心贱婢,简直是太可恶了!
“谁敢阻挠公务,统统予本宫算作谋逆!”长公主的厉喝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厚重的皇家威仪,配合着京兆尹的惊堂木,终于将场面稳住。
陆昭锦淡然走上前,“我跟你们走,不过,”女孩子一个回眸,撇向京兆尹,没有再说。
京兆尹却被看得心惊肉跳,这,这他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卒子啊。
赶紧摆手让人带走陆昭锦,他眼不见为净。
衙役头子拿着铁镣铐走向陆昭锦,女孩子已经伸出手来。
“得罪了。”差役头子低声道,他们虽然听命行事,却都看得清楚,也为陆昭锦这份洒脱折服,客客气气地将铁镣铐套在那双洁白手腕上,正要落锁。
“谁敢铐她!”男人低沉浑厚的喝声如同惊雷,让人心脏都为之漏跳半拍。
差役头子的动作止在半道,陆昭锦和众人一样,抬头望向大堂门口,那人群自动分流,为男人让开道路。
“叶幼清?”女孩子的手被套住,但惊讶的喃喃惊醒了所有人。
“世子爷?”京兆尹一脸呆滞地站了起来。
男人一身孝袍,鼻梁硬挺,脸庞如刀削斧凿般刚毅,双目通红,下颔胡茬斑驳,仿佛穿行过历史沧桑,从刀山火海中走来,披荆斩棘。
仿佛一瞬间从嚣张跋扈的少年,成长为能肩挑万钧的男人。
陆昭锦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涩。
上一次见到他这副样子是八年后叶侯毒发身亡时,他也是这样一身孝袍,倔强地扛起一切,让人看了,就心里发堵。
可这一世,因为她的出现,搅乱了所有,让这一切提前了八年。
让他失去了八年,那些存在于欺骗中的幸福。
即使是欺骗,那也是幸福。
有多少人宁愿活在虚假的梦境中,也不愿面对残酷的真相。
可他,却被动的,提前成长为那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男人。
陆昭锦看着他,看着那个男人拨开一脸惊愕的差役头子,走到她面前。
抬手,拇指拂过她紧皱的眉峰,让那眉,轻轻舒展,“别怕。”
和知道五皇子阴谋的那晚一样的声音,沉稳的,让人安心。
陆昭锦盯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瞳孔里那个缩小版的自己,突然发现,她从头到尾好像并没有那么憎恨叶幼清。
她气他,她拆穿叶夫人母女的伪装给他看,她休夫,从头到尾,都好像是在向他证明。
证明什么?
她要像他证明什么?陆昭锦刚舒展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盯着叶幼清眼底的自己,拼命去想。
好像就有那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能想清楚。
可她怎么努力,都想不透,她想不通,自己重生而来,拼命报复,拼命保护。
走到了今天,她到底想证明给他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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