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离开窗口,收拾完毕,躺在床上,看着已经打包好的行李,这时他想起来什么,他掀开床单,取出一个薄薄的信封,拿出信封里的照片,那是他唯一一张全家福。
虽然爸爸妈妈的面孔已经因为照片受潮而略显模糊,但他仍然记得他们温柔的气息,妈妈的样子在记忆里已经和照片一样模糊不清,但他还保留着妈妈留给他的小玩具——一只边缘已经被磨平了的彩色陶瓷金鱼挂件。
这陶瓷金鱼有阴阳两面组合而成,白色的阴面被妈妈戴在身上,自己手中红色的阳面一直保留至今。
三宝轻柔的抚摸着妈妈最后的纪念,他闭上眼睛,期待着终有一天能和妈妈相遇。
“妈妈”三宝呢喃着,把那宝贵的信物搂在胸口,沉入梦乡。
等三宝醒来已经过了第二天中午,三宝告诉养父母出去找工作后,就急匆匆的出门直奔车站。
本以为一个小时的车程,但路过三清殡仪馆的公交车少得可怜,等了足足半个下午才上了车,小中巴一路走走停停,车上的乘客们也不催促,看样子是早有心理准备,三宝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此刻已经接近4点。
“下车了,下车了”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三宝迷糊的睁开眼睛,只见中巴车售票员正不耐烦的盯着自己,这时他才发现车里就剩他一个乘客了。
“终点站吗?”三宝疑惑的问。
“前边修路,不能直达了,你得往过走两站。”售票员说完转身和司机闲聊起来。
三宝无奈的拎起背包,下了车。他抬头看着旁边“三清殡仪馆”的路牌,便直往那浓密的林荫道中走去。
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此刻西下的太阳还有热力,但极少有阳光能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偶尔会有远方村落的影子在荒草杂树间显露,越往深处走,四周越发显得静谧幽暗。
三宝独自走着,偶尔有干枯的枝条掉落在眼前的水泥路上,发出“咔嚓”的声响,不知为什么,周围连个虫鸣鸟叫声都没有,阴森寂静的吓人,正常人应该已经汗毛直竖,疑神疑鬼了,可三宝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树荫下的阴影和世界的幽静,他反而觉得这里很安逸。
一切都会顺利!三宝给自己打着气,笃定的走向道路尽头,他已经隐约看到前方那个灰色的建筑物。
三清,我来了。
吴馆长在办公室里正打着盹,门外有客气的敲门声传来。
“请进。。。请进。。。门开着呢!”吴馆长连喊三声,门才悠悠打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推门进来。
“你找谁?”吴馆长问他。
“我是来应聘的,我叫杨三宝。”三宝小心的回应。
“哦,简历带了么?”吴馆长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漫不经心的问。
“带了,带了。”三宝赶紧放下背包,小心的拿出准备好的简历,递给这个戴着眼镜大腹便便的领导。
吴馆长随意扫了眼“中专学历”他嘟囔着。
“嗯,中专,不过我有经验。”三宝赶紧说道。
“经验?你知道应聘什么吗?”吴馆长来了兴趣,没准这是个跳槽的,他心里盘算着。
“生命,生命告别事业。。。“三宝看了眼对方赶紧又补充一句“我擅长做标本”
“人的!?”吴馆长兴奋的眼睛都瞪圆了。
“动。。。植物。”三宝越来越觉得心里没底,说话声音也开始变得含糊不清了。
“简历放下吧,回头给你打电话。”吴馆长瞬间失去了耐心,这几天来应聘的都是这种不着边际的货色,自己期待的本科毕业,研究生根本没见踪影,他随意应付着三宝,拿起手中的报纸,再也不想看他。
三宝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离开殡仪馆大门,特别是当他回想起那个领导模样对自己轻视的神情,就知道这次面试凶多吉少,对了,自己连个手机都没有,他居然跟我说等电话,操!三宝在心里骂着。
那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三宝之前无端的自信被刚才那个中年人轻蔑的面试击的粉碎。
这就是命吧,下一步去哪?三宝问自己,回镇上吗?不!绝不!三宝突然之间下了狠心,哪怕是要饭,我也不想回去,别再让人瞧不起!杨三宝!你不是狗。你是人!你是人!
三宝重拾丢掉的信心和尊严,但走了几步,他又怀疑起自己的人生。
你终究是狗吧,杨三宝。他落寞的走着,任凭黑夜降临,其实他的世界早已漆黑一片了。
吴馆长刚打发掉那个看着就晦气的应聘者,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门再次被撞开,惊得他差点把杯子扔到天花板上。
“吴所,火化炉又停了,人家属等着呢,你看咋办。”负责焚化炉的刘师傅气哼哼的冲进来喊着。
“你问我咋办,找电工修啊。”吴馆长没好气的回应。
“电工张说了,那玩意太老了,他也没办法。”
“他都修不好我能修吗,不行用脚踹,用榔头砸,用炸弹炸,反正你给我弄好了,过几天就买新设备,急个球急。”吴馆长气不打一处来。
“都三年了,过几天!,等新设备来了,我******都该火化了。”刘师傅骂骂咧咧的甩头出门,外面传来死者家属在大厅咆哮叫骂的声音。
“一天到晚不让人清静”。吴馆长嘟囔着准备关上门,眼瞧着负责遗体化妆的陆师傅走过来。
“进来把门关上。”吴馆长嘀咕着,转身坐回沙发上,取出柜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