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紫蕴嬷嬷说道:“我晓得厉害,不会乱说话。”
紫蕴嬷嬷只是轻叹一声,说道:“福晋是个厚道人,万岁爷挑女人的眼光不成,挑的儿媳却大多不赖。”
没过多久,郭姨娘又生下个儿子,这一回实打实是爷的儿子了,小贝勒做满月的时候宫里有赏赐下来,可皇上不喜郭姨娘,故而并没有给二少爷赐名,便只是二少爷二少爷的叫着。
这一天,恭亲王来了,裕亲王也来了,跟爷在花厅里喝了很长时间的酒,我去添菜时,见恭亲王哭的很厉害。
他喝的酩酊大醉,说话也含糊,只是说什么:“你如今成家立业,也当父亲了,也是一家之主,顶梁柱了!我也该放下一切去找悦儿了,昨夜里我梦见她,她穿着件奇怪的白衣裳,依旧是呆呆的模样,她等了这么久,怕是要不耐烦了……”
悦儿是谁?
可我晓得厉害,并不敢问。
紫蕴嬷嬷瞧了一阵子,见我果然没有把爷和五叔父的对话说出去,才同我提起当年丧礼上的事.
那年贵妃停灵朝阳门外殡宫,所有人都齐集行礼,紫蕴念着主子生前恩德,又因春早自缢殉主,便自请入宫照料十阿哥一阵。
皇上诸子感情都不错,十阿哥年幼失扈,众位阿哥们都来同爷说些安慰的话,紫蕴嬷嬷以为他们小兄弟间的话,也没去听。
可她才往贵妃灵前上了一炷香,扭脸就见爷发了怒,跑去质问太子,话语间竟然是些‘毒药’‘果干’‘谋害’的字眼儿,只唬的她魂儿都吓飞了,可十阿哥平时好性儿,倔强起来几头牛都拉不住,任她怎么劝都劝不住。
众位阿哥在旁劝架,渐渐惊动了皇上匆匆赶来,皇帝见了十阿哥的样子,只是训斥胤礻我道:“还不快回去!瞧你这样子……”又说:“这样子,叫你额娘也不能放心。”
胤礻我目眦尽裂,瞳仁充血,怒气冲冲质问,他额娘是怎么死的?
父子间话语相向,十一岁的胤礻我冲口道:“就是太子毒死了我娘!你有种就杀了我,否则我必然杀了太子为我额娘报仇!”
在场的人俱都大惊失色,皇帝脚下几不可查地踉跄半步,只怒容训斥道:“你疯了!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
八阿哥倒还上前拉住十阿哥,劝道:“十弟,快向皇阿玛赔不是!”一面又冲皇上求情道:“十弟是因贵母妃离世,心中哀恸,一时失言,求皇阿玛饶恕十弟之过。”
五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几个也忙上前去拉架,似乎连冰块儿似的四阿哥也围了过去。
因贵妃打理六宫,已是实际上的皇后,故而皇上命皇子中四人成服,截发辫,四阿哥就是其中一个。
最后还是恭亲王带走了十阿哥,皇上则留下来询问太子,劝解太子。
“那到底是谁告诉了爷额娘的死因?”我听到这里,问紫蕴。
“十阿哥自己不肯说,哪里问的出来,只是自从那之后,万岁爷和十阿哥之间便生分了,”紫蕴嬷嬷面上满是愤怒之色,如是低声斥责:“必是那些人在中间说些谗言!嫉妒以。贵妃在世时,那么多阿哥里,皇上只疼十阿哥似亲生儿子!”
没过多久,恭亲王就病重,爷日夜去病床前伺候,比亲儿子还亲,据说恭王爷强撑着病体去了一趟皇陵,回来就去世了。
没过几天,裕亲王也过世了。
恭亲王临终前,在家产中挑出许多留给爷,还有两件奇怪遗物,一只破碎了修补好的荷包,还有一副字,爷说写的是牡丹亭里的唱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被恭亲王这样深爱着。
又过了一阵子,宫里新封了位良妃,我和三嫂、五嫂、七嫂几个一道去恭贺,八爷一下子水涨船高,在朝中十分显赫。
郭姨娘听到这些事消息,时常靠在窗边发愣,爷去过几次也闹的不太愉快,渐渐不怎么去了;
而这时候我终于有了身孕,紫蕴嬷嬷很高兴,照顾的我妥妥当当,吃来张口衣来伸手。这时候郭姨娘生的二儿子夭折了,爷心疼她,又去陪了几回。
五月里我给爷生了个儿子,皇上很高兴,一连赏赐下许多东西,说是亲自翻了字典,选了‘暄’字,弘暄,极好听的。
我在家里安心带孩子,没成想九月里出了大事,皇太子——被废了!!当时爷也跟着去了木兰围场,打从木兰围场回来,皇上和爷父子之间的关系才缓和起来,爷也不那么怨恨太子,我听见爷梦里呓语“额娘,你为什么要自戕,为什么抛下孩儿?”
没两天,皇上大病了一场,爷也与三爷、四爷、八爷等一同去在病榻前侍疾。
我也带了弘暄进宫去探病,皇上看见弘暄,许是极为喜欢,抱在怀里哄个不住,可眼里又流露出那样的惋惜和遗憾。
皇上给了许多赏赐,不论什么礼物都是按双份准备,弘暄也似乎很喜欢他的皇爷爷,那之后,皇上时常把弘暄叫进宫去住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