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邱生应约来到梨花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整个戏班子里都没有几个人影,看样子段淮宁是摆明了要跟他谈些“事”的。
还没走到里面,就依稀听见了传出来的唱声。
一个年轻的身形坐在台下,晃着脑袋,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沿,不远处还坐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凶着一张脸,不像来听戏的,倒像是来寻仇的。
“我倒不知道,段先生原来也爱听戏。”李邱生自顾自地坐下,福叔就站在他的右侧。
段淮宁这才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拱着手,一副抱歉的模样:“失礼失礼,不巧刚刚听得入了神,没注意到李先生到了。”转而看着台上的人,“这美的东西,谁都爱看,听不听得懂,那是另外一回事儿。您说呢,李先生?”
李邱生没有接话,只是冷哼了一声,接过福叔递过来的烟,微微眯着眼看着台上的演出。
都说这戏如人生,反过来,人生也如戏,只不过这戏里戏外,能分得清明的,世间又能有几个?
现在看来似乎是他们在看台上的人演戏,可台上的人,何尝又不是在看台下人上演的一出出从不重复的剧目?人生百态,其实比任何一出戏都要精彩。
“听说李先生前些日子在找人?”说话间,段淮宁瞥了李邱生几眼,看他没有要恼怒的意思,才继续说下去,“巧得很,我这里倒是有那人的消息,不知道李先生还感不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李邱生挑了挑半边的眉毛,深吸了一口烟,目光始终盯着台上的人影。
“不知道李先生听没听过灵魂当铺这个地方?”
这话一出口,李邱生的心里立马就“咯噔”了一下,上身向段淮宁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目光却显得有些急切:“你是说那个传闻中只有死人看得见的地方?你知道?”
段淮宁这才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李先生要找的人,不就是那个地方出来的吗?”
果然如此,看来阿福说得没错,这事跟那个神叨叨的地方脱不了干系。
李邱生凝眸盯着段淮宁,或者应该说是审视着段淮宁。
这小子既然有那个女人的消息,却偏偏等到出了事才来知会他,摆明了另有所图,果然还是不能小看了这个姓段的年轻人。
“这么说,淮宁啊,今天约我出来,是来贩消息的?”李邱生又靠回了座椅,收起了刚刚急促的眼神,正经摆出一副商人的模样。
“话可不能这么说,‘贩’这个字多难听,价格上,李先生意思意思便是了,淮宁今天是想用这个消息换李先生的一个支持,今后淮宁在夜城的生意,还需要李先生多多提点才是。”
好啊,要是明码标价还好说,可段淮宁这是要一份人情啊,他李邱生的人情哪是钱可以衡量的?
“淮宁啊。”李邱生沉着一张脸,掐了手中的烟蒂,“消息这种东西,得有价值才值钱……”
段淮宁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他知道,李邱生这只狐狸是不会轻易松口的,要他欠一份人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是手上真的有他要的东西,段淮宁也不会轻易来招惹李邱生。
“那是自然,就看李先生想不想听了。”
“好!”李邱生突然大喊了一声,站了起来,分不清是愤怒还是高兴,微微弓着身子,伏在段淮宁面前,“若你这消息果真有价值,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不远处坐着的年轻人始终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李邱生此举,突然站起来,险些就要冲上来,被段淮宁的一个手势打住。
段淮宁回之一笑:“那淮宁就先谢过李先生了。”
又坐了没多久,李邱生从福叔手里接过帽子就起了身。
“台上这位可是京城的名角儿,李先生不听完再走?”段淮宁起来送客,满眼带笑。
李邱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戴上了帽子,径直走了出去。
倒是跟在他边上的福叔,回过头来躬了躬身子,笑得一脸和善:“名角是名角,不过,这听戏也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都不成样子。今儿个时机不太凑巧,老爷下午还有约,既然大戏已经听过,就不陪段先生赏这余兴节目了。”
“那李先生走好,淮宁就不远送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李邱生挺直了后背,走出去的时候,冷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色。
他倒要看看,这小小的段淮宁能掀起什么浪来,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拿这小子开刀,好好警示一番夜城中某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想要他李邱生的人情,也要看他吃不吃得消。
台上的戏子舞着水袖,唱声动人,举手投足间,演绎着别人的悲喜离合。
李邱生走后,段淮宁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目光盯着戏台上的人,眼神却是失神的模样。
“刚刚我就能杀了他。”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边上坐下,“为什么拦着?”
“阿年啊,杀了你,和毁了你最珍视的东西,哪个更令你绝望?”段淮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回去。
段年沉默了一阵:“我知道了。”转而瞥见段淮宁点了支烟,一把夺下,作出一副恼怒的样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烟酒勿沾!”
“行行行!”段淮宁失笑,掐了烟站起身来就要走,“我说阿年啊,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段年没有接话,段淮宁的身体他很清楚,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