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哥说,芸芸众生,各有其存在的使命,在降临这个世界的瞬间,一生的命运都被刻在了命盘上,而那成千上万的命盘交织在一起,互相的维系,便成了命轮。
所谓逆天而行,便是要逆转命轮的运转方向,所造成的后果却并非仅是某个人的命运被改写,或许整个历史的走向都会扭曲。
因此,改命之说,向来都是无稽之谈。
而灵魂当铺便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以不改变命轮最终的走向为底线,收人魂魄,了人心愿,说到底,只不过是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起了一个推动或者阻碍的作用,而最终的结果却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黎塘也曾想过,聊以为成了灵魂当铺的人,有了力量,便能够抵抗残酷的命运,可结果只是明白了更大的无奈,并被生生套上了一副枷锁罢了。
生死皆由天命,他或许不该多管闲事,坏了规矩。
狗蛋儿见黎塘一动不动地蹲在那,眼神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没有在看他,手里举着弹弓,在黎塘的面前扬了扬。
黎塘突然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之前出现的那抹笑意似乎只是狗蛋儿的错觉,走出去几步后,突然顿住,眉眼再一次紧皱着:“你且逃命去吧。”
逃命?
狗蛋儿突然想起曾偷听见的白宸的话,说是有人要屠村,可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怕是谣言呢!何况,要走也要跟王力一起走,可狗蛋儿去找王力,别说让王力跟他走了,连见都不愿见他一面。
“诶!你什么意思啊?!”狗蛋儿一下回过神来,见黎塘已走远,不禁叫出声来,“为什么要逃命啊?!”
难道说屠村是真的?
哎呀呀,这可了不得,爷爷年纪这么大了,还生着病,不行,他就是拖也得把爷爷拖走。
破庙里,只有那个姓余的一人,靠在佛台下睡得正香,仿佛之前见到的那个人影,根本就不是他。
听见脚步声,他醒了过来,看见的却是另一张陌生的面孔,一身黑色唐装,面目清秀,眼神却如鬼神一样冷得瘆人。
“徐先生。”黎塘率先打破了沉默,也不进去,靠在庙门边上兀自坐下,声音冷冷的,听上去又似乎隐藏着一点落寞。
那人听见这声称谓的时候,浑身一颤,脑子里“轰”地一声,顿时忘记了要怎么思考,深吸了一口凉气后,摆正了身子,坐在草堆上:“你是谁?”
“跟你一样,一个复仇的鬼魂。”黎塘的目光不知道看着哪里,似乎并不提防眼前的这个人,“余仁双,反过来就是双人余,那便是徐姓。”
余仁双,是他混迹在人群中近二十年所使用的假名,在黎塘的口中,这样的掩饰却显得笨拙得很。
“你也是鬼魂?”余仁双的口气听上去有些不可置信,转而又否定道,“不,你不是,人鬼殊途,你找我做什么?”
黎塘突然回过头:“既然知道人鬼殊途,又为什么找上白宸?你有什么目的?”
余仁双先是一愣,再是放声大笑:“目的?我没有目的。”转而盯着黎塘的眼睛,抬手指了他两下,“你有,你找我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既然被看穿,黎塘也索性不遮不掩,反正他本就没想过要与人迂回:“我想知道,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仁双的眼神一动,双瞳顿时一个收缩,十八年了,还有人会记得当年的事情吗?
他再一次打量着黎塘。
看模样,这个年轻人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会追究起十八年前的旧事?他到底是谁?
“准确说,是二十年前。”黎塘站了起来,走过去,坐在了余仁双的对面,表情肃然,没有半点的玩笑,言语诚恳,“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请徐先生赐教。”
“你……你到底是谁?”
黎塘恐其不肯说真话,毕竟事情过去了二十年,而里面牵涉的关系也绝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否则偌大的唐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被烧得干干净净,却无人敢查,成了悬案?
凑过去,附在余仁双的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余仁双顿时被吓得轻呼了一声,转而靠在佛台上,看着黎塘的目光里既有恨,也有怜悯,但似乎恨意要更胜一筹。
“我徐某人做错了什么?却要受你们的牵连,抛妻弃子,家破人亡!”余仁双揪着黎塘的领子,放肆地大叫着,眼睛里泪光闪烁,是近乎绝望的情绪,“如今……却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黎塘没有说话,也不反抗,任由余仁双掐着他的脖子。
哭喊声中夹杂着绝望的愤怒,十八年了,他压抑了十八年的痛,却在今天,向着同样是受害人的黎塘爆发出来。
闭着眼,黎塘一味地承受着。余仁双恨,他又何尝不恨?二十年前,他还不过是个幼儿,却要眼睁睁看着双亲被人杀害,惨遭灭门,谁又曾怜悯过他的不幸?
挥起的拳头停留在空气中,迟迟没有落下,余仁双看着黎塘,突然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样,颓然跌坐在地。
他苦笑着摇着头,很久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什么余仁双,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我是那个死了十八年的徐晟涵的鬼魂。”
黎塘依然只是立在那,后背看着墙,一动不动,眼前这人的坦白,似乎并没有令他有任何惊喜的感觉。
不论是谁,都会有不愿提起的过去,那些明明想要忘记,却总是在午夜梦回时,能将自己惊出一身冷汗的往事